易溯猛然惊醒,在烛玄面前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还是相看两厌的程度,压根不会为对方求情。更何况自己曾经还被烛玄多次劝解不要再将林樾放在心上。
慕容也看出了不对劲,他赶忙凝神朝易溯传音:“嘘,别扯谎了!宗主在我们身上放了留影珠,他都知道。”
烛玄没等到回答,也没心情再继续追问,他眉头紧皱盯着身后一语不发的林樾,不满地催促道:“你还要躲在他身后多久?”
易溯心乱如麻,这前后不一的反应会不会被烛玄察觉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易溯?
他站在原地忙于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全然没听到林樾同自己擦肩而过留下的话语。
“不必为我担心。”
*
烛玄遣散屋内侍童抬头凝视着高悬在屋内的挂画。笔触稚嫩不像名家所绘,入目满是娇嫩粉色,簇簇桃枝交叠俨然成了高耸的花树。
这还是他少年时成日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弟画的。
那日清晨是练习术法的时间,老宗主盘腿闭目凝神打坐,对面两个蒲团却只有烛玄一人认真跟着书中内容练习,一旁空置的位置迟迟等不到来人。
半柱香后,与烛玄年龄相似的孩童快步跑上台阶,大步流星走到烛玄身边,眼神不住往老宗主身上瞟,尽力放轻动作将怀里的一张纸推向烛玄。
“师兄这是我画的桃树,怎么样好看吧?”
歪歪扭扭的笔迹很难与好看这两个字相配。
烛玄看了看画,又望向额前布满薄汗的师弟,也跟着放低声音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画才来迟的?”
“对啊,师兄你昨日盯着屋外桃树看了好久,我就想着抓紧画出来送给你。”
“你不是不擅长丹青吗?”烛玄注意到身旁人眼底的乌黑,“为了这个一夜未眠?”
“自然了!今天是师兄的生辰,我年纪小师父不让我出门,不能下山挑选物品赠给你。但是师兄平日里对我这么好,自然要送些有心意的东西。”小孩有些激动地搓搓手,为了不让老宗主察觉到自己不好好练法术,头近乎埋在桌底,只漏出翘起的发髻。
“师兄喜欢吗?”
烛玄将视线重新放在画卷上,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藤条敲桌的声音打断。
两人抬头就瞧见怒气冲天的老宗主。
“修炼需静心,不可三心二意,不可交头接耳,烛玄你法术都练完了?还有你,易溯!你迟到半柱香还不好好练习,反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当我听不见?”
手中藤条不断敲打,两个少年也从蒲团上转移到了祠堂,听老宗主训斥的同时奋笔疾书完成成堆的罚抄。
那是烛玄唯一一次在生辰当天,跪坐在祠堂一整天。
深夜落雪时,身边的少年早就困得直不起身,余下罚抄全是烛玄模仿他的字迹,这才在第二日糊弄过老宗主。
从那之后,那副画便被烛玄挂在自己住所。
烛玄眼底漾出笑意,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从画上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林樾。
“我本想问你蓬山一程是否顺利,看来如今已经无需再问。”烛玄嘴角微扬,转开话题,“那我就来问另一件事。”
他踱步靠近林樾,直视对方眼睛:“你如今同易溯有何关系?”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或者说,你又回想起了多少往事?”
其实回清玄宗前林樾就猜测到自己定然会被烛玄喊走问话,听到第一个问题时他倒有些想笑,还真被他猜中了。
可随后他再笑不出来。
这个问题被烛玄毫无征兆地抛出,无疑证实着一个结论。
林樾:“宗主知道我记忆缺失?”
同样,烛玄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新坐回主座,指尖敲着把手,那双眼眸中的温柔在面对林樾时荡然无存。
毕竟自己亲手养大的白菜又一次被人拱了,还指望他给好脸色?
“我同易门主仅有表面师徒关系。”林樾自然知晓烛玄向来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若是没有得到对方想要的答案,那他也无法从中套出半点消息。
烛玄挑起眉毛,暗自松了口气:“哦,才到这层关系啊。”
他以掌为刃,撕裂前方空间,四个光球从空隙中跃出,飘荡在两人之间。
金色光球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同,由强减弱。除却第一个光球外均被封印束缚,层层叠加,最后一个竟被数道赤红咒文死死缠绕,只剩表层淡淡的荧光。
“这就是你的记忆。”烛玄没有再绕弯子,平静地讲述过往,“这些都是你亲自从体内剖出的,也是你自己施加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