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到底什么事情需要藏着掖着, 但如果两人同时隐瞒, 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月亮攀上房檐为地面铺满一层银光, 斑驳的竹影倒映在陆雨青身上, 暗光挡住他半张脸,唯有唇角被清冷的月光照亮。
原本的笑意不复存在。
陆雨青微微后靠椅背, 指尖叩击桌面, 发出的脆响又像是某种倒计时:“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如今这个世界唯有白琛知晓。若面前这个人察觉到什么,他不介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白琛和婪是这个世界的例外,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是。”
敲击声骤然停止。
“灵谷内集上万件仙器,外界几乎没有破开的可能性,可那日你却带着烛玄撕出一道裂痕。后来烛玄同我说过魔器被一股力量束缚暂时不会出问题,而那股力量正是出自你手。”
“据我所知,渡劫期器修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林樾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像是日常聊天平静地一一罗列陆雨青的怪异之处。
玉杯被人摆正,空荡荡的水杯中再次斟满茶水,水声在静谧的空间中极为突兀。
水珠从壶嘴滴落,下坠的重量溅出一两滴液体。
陆雨青用指腹拭去痕迹,面无表情地甩落并不存在的水珠,抬眼看向林樾时眼尾再次弯起。
林樾注视着对方,这一刻他才知晓,陆雨青外在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你何时发现的?”
说完这句话后,陆雨青蜷起手指藏于袖口,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看似无意询问,实则暗处两指间已然多出一枚银针。
“在你破开灵谷,我带着易溯离开时。”林樾垂眸将面前的杯具向旁侧推去,泛着银光的黑扇置于桌面发出轻响,“你身上被我设了香术,无色无味,只要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超过半炷香,就会在原地留有痕迹。”
“你前往灵池,做了什么我并不知,但在旁侧的石壁上留下了淡香,可惜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若不是前些时日我在宗主殿处理公务,烛玄向我提起灵池的变化,我也不会在回峰的路上特意去灵池探查一番。”
“不过陆门主既然入清玄宗这般久,想必自然不会心怀恶念,不然又为何费尽心思将缘念珠藏于蓬山,让我师父取得?”
平放在桌面的扇柄赫然被人挑起,一展扇面挡住面容。
林樾扫向扎入扇面的银针,继续开口道:“陆门主果然是在提防我。”
“呵,我也没想到林门主竟这么早怀疑起我的身份。”陆雨青藏于袖中的手指微松,这般迅速的防御他自然不能硬碰硬,“你从哪得知缘念珠的来源?”
林樾摸向腰间玉佩,眼中多了几分柔和,他笑道:“我与易溯有相同的玉佩,这枚是他赠给我的。”
“而他的那枚,我亲自寻了一块白玉石雕琢而成。他佩戴上玉佩后能感知到我的位置,相反,我也能察觉到他的位置。”
“那晚我辗转难眠,起夜点烛却发现师父不在屋内,我便施法探查发现玉佩的位置恰好在西峰。”林樾背光而坐,面容拢上一层暗影,笑容明媚却令陆雨青生出寒意,“师父回来后我佯装熟睡,余光瞥见他手拎锦囊的动作,而后来我也知晓锦囊中装有一枚圆珠,名为缘念珠,于蓬山深处取得。”
“我不知这是何等宝物,担心对师父有害,便日夜待在藏书阁翻遍典籍,却没有任何记载。那陆门主又怎么知晓缘念珠?蓬山妖物众多,怎么偏偏会生出这般仙物?”
答案不言而喻。
陆雨青出神地望向林樾低头佩戴玉佩的动作,今夜他觉得自己好似第一次认识林樾,忽然间他明白了为何众人称他为冷面阎王。
以冷淡不善言谈的面目示人,却在暗地里无时无刻注意着一切,并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抓住所有把柄。
不仅是刀刃穿心能迅速了结敌人生命,更为致命的则是他宛如毒蛇隐于暗处,麻痹神经再露出尖锐的牙齿,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结束一切。
陆雨青深知林樾与自己不同。
他们虽都以面具示人,可他不问世事躲在暗处观察一切,而林樾是行走于光亮之下。
寒风吹过枝叶,伴着簌簌响声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被一声轻笑打散,陆雨青伸出藏于衣袖中的手为林樾续上一杯清茶,随后放松地垂在桌侧:“那么,林门主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