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越发急促,林樾全然不在乎, 颤抖的双手紧紧攥着沾染血污的衣角, 他像无助的孩童跪伏在地,执拗地用掌心不断擦去血水,想要使其恢复如初。
他师父是最喜干净的。
可无论怎样都是无用功, 泪水模糊了视线,双肩抖动不止无声地诉说他的悲痛。他一次次将那双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面庞,妄图等待自己的体温传递些许温度。
他师父是要飞升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他明明向神佛许过愿,都说心诚则灵,怎么可能会……
一定不会,一定还有方法。
林樾猛地转身,挂满泪水的脸上甚至染上几分癫狂,他踉踉跄跄地重新拿回缘念珠,跪久了的双腿失去知觉重重摔倒在地。
他好似感知不到疼痛一步步挪到易溯身边,地面留下几道细长的血指痕。
磨破的指尖血肉模糊,他颤抖着将缘念珠放在易溯心口,静默地等待奇迹发生。可那层冰霜没有出现,也没有丝毫灵力溢出,圆珠失去支撑力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林樾捡起再放,掉下再捡,如此反复……却没有任何生机。
缘念珠又一次滚到林樾脚边,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捡,豆大的泪珠打湿易溯胸膛,他犹如一只困兽,嘴中发出嘶哑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双目空洞无神,缓缓躺下蜷缩在易溯怀中,企图在这冰凉天地间寻回曾经的温暖。
*
香炉中正冒着缕缕烟气,床铺早已被人收拾干净,鸦青斜靠在窗边望着满园芬芳却提不出兴致。
“也不知门主和林樾有没有见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自从林樾中箭伤后,他就没见易溯合过眼,他眼睁睁看着门主日渐消瘦,费尽心思熬制补汤也完全跟不上身体的损耗。
他承认自己是对林樾使有些怨念的。
怨他为什么非要跟过去,怨他为什么被别人盯上,怨他为什么……偏偏是易溯深爱的人。
可直到易溯闭关,整个东峰只剩下自己与昏迷不醒的林樾,他才发现自己也会夜不能寐。
他会担忧林樾的情况,会害怕林樾撑不过去,会时刻悄悄关注他的变化。
起初他还会以为自己这般只是因为易溯的吩咐,现在他才恍然明白。
不知不觉中,他也把林樾视作了自己的亲人……
禁制这时突然被破开,鸦青唰地起身快步朝房门走去,面上带着些许激动:“门主你——”
鸦青话没有说完,笑容倏地散去。
他目光落在那柄散发寒光的霜灭剑,心中顿时生出几抹不安,想法几乎是瞬间被他抹杀,鸦青不住在心底暗骂自己:“呸呸呸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门主修为高强,怎么可能会出事,更何况还有林樾……”
即使心中不断自我安抚,他的脚步仍是结结实实后退几步,他定定望向来人低声道:“宗主。”
清玄宗内若非遭遇外敌,烛玄从不出剑,许多弟子日日想见识一番位居高位的宗主御剑杀敌的英勇模样,却从未有机会。
烛玄提着剑踏入房间,波澜不惊的面庞此刻多了些许慌乱,他开门见山道:“易溯呢?”
“……”鸦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头垂得更深。
剑尖触地登时遍布寒霜,鸦青望着脚底近在咫尺的冰霜,这一刻他心里涌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不是怕死,而是第一次见到烛玄在宗内露出杀机。
纵使他想再怎么否认,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门主定是出事了。
“说。”烛玄下压剑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易溯到底去哪了?”
“寒石洞。”
得到答案后烛玄陡然收回长剑,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待鸦青追出去已然看不到踪影,几个内门弟子并排路过此地,简短的几句话使鸦青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真的没感应错吗?是哪位长老仙逝了啊?”
“不清楚,但是那股力量有点说不出来,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
本该寂静的走廊内传出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伴着几道拍掌声慢悠悠停在林樾身侧。
“好一出师徒情深的戏码。”婪饶有兴致地欣赏林樾失魂落魄的模样,紧接着面露惋惜,“可惜呀,这里一会估计就热闹了。”
林樾没有理会他的话语,痛苦早已让他变得麻木,宛若一具死尸,唯有急促颤抖地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婪也不需要对方的回应,继续自顾自说着:“我得一起死回生之法,若你愿意同我交易,我自然可以让你师父重新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