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我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已经根植于我的底层思想和灵魂,我没办法做彻底的修改,我做不到也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我现在之所以能有一些变化,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情性高洁的人,视金钱如粪土。而是因为有个人告诉我,即便我是这样的人,但他理解我一步步走过的路。他也告诉我不要为此去感到痛苦、后悔,接受过去、此刻、现在的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我现在更坦然一些,仅此而已。”闻伊不想去标榜自己。
“是谁?”章游恺在仔细倾听后开口,“是祝景黎这样说的吗?”
“跟他没有关系。”
章游恺陷入了沉默。
闻伊和他一起安静地坐了会儿,一直到空气的温度过高,有些出汗了闻伊才开口,“热起了,回去吧。”
章游恺下意识拉住的手臂,下一秒马上收了回去,“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
闻伊理解地点点头,“没事,我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出生泥淖却心如朝阳的人,谁都向往这样的美好,未来你会遇上的。”
“这次就当来旅游一下,祝景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会丢了吧。”闻伊活跃了一下气氛。
他们从操场上离开,出了学校就看到了在田根上蹲着的祝景黎。
大热天他蹲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像个傻子。
“祝景黎。”闻伊看他慌神地站起来,“回去了,怎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呆?”
祝景黎汗涔涔地跑过来,“这里近。”
这里距离学校近。
闻伊和祝景黎听出了他的意思。
一路上,章游恺落在了最后。闻伊知道他可能有些情绪低落,大概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闻伊。”
祝景黎看他,“我...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祝景黎握紧了手,“你...你那天哭的事,因为我...是不是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又不那么好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他在‘祝景黎’的记忆中找不到任何线索,他曾经不认同他和重生来的祝景黎是同一个人。但如果痛苦是发生在闻伊身上,他至少应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能轻飘飘地将它揭过。
闻伊看了一眼因为陷在自己迷茫情绪中,因此落在更后面的章游恺,一瞬间冒出了荒唐的念头。
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
今天凑得好,本来都想聊开的,那就说完得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只是一段...走过来的路而已,只是走得稍微慢了一点。”闻伊尽量讲得简短,省略。
说完的时候,闻伊发现祝景黎低着头,他在哭。
“对不起......”祝景黎才发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又显得十分无力。
重生来的祝景黎也已经消失,他说他见过闻伊。两个重生而来的人在宿舍碰面,他欣喜若狂想要重新开始。
可闻伊拒绝了。
他说他想通了一些东西,他要去做真正让自己开心的没有遗憾的事。
祝景黎得到的最后的记忆中,是‘祝景黎’知道‘闻伊’已经消失后的遗憾和痛苦,他的重生和存在也就变得没有了意义。
但此刻祝景黎想,‘祝景黎’不应该那么早消失,他应该要因为‘闻伊’和闻伊共同存在的痛苦感到忏悔,可他甚至都不知道。
‘闻伊’曾经在病床的时候痛骂过祝景黎,仇恨过,到最后变成后悔和无数压抑在记忆中不敢翻看的梦魇。
只是到了现在。
闻伊摇了摇头,“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事还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对‘闻伊’来说,那漫长的一生能已经走过来已经很好了。”
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也和自己真正和解。
‘闻伊’了解他的所有,他也明白‘闻伊’走过来的每一步选择。
“不是这样的。”祝景黎能够区分自己,却做不到区分开闻伊的痛苦。
闻伊感受过的痛苦,他做不到用简短的一句那一生,他们也只是差了几分运气去概括。
傍晚的那顿席面,祝景黎和章游恺都有些无法面对闻伊。
前者几乎被愧疚和痛苦淹没,后者内心茫然。
只是他们也不肯离开。
在吃席最热闹的时候,闻伊听到有人喊:“闻成叔,你们闻伊还有个客人唉....这儿这儿,我看他还生着病,大晚上的我给捎上来的。”
闻伊听到自己的名字,端着晚饭下意识看去。
然后看到了头上裹着纱布的韩仲,他身边还是之前那两个保镖,还有一个背着一个急救药箱的医生。
韩仲脸色有点苍白。
这村里的路难走,本来头还没好,一晃就更想吐又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