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小梢站在向导队伍最边缘的位置,她隐隐听到红龙军压低了嗓音,似乎在和某名高层通讯。
男人说:“出现了意外,上将陷入了无理智状态,我们是否还要按原定计划前往海岛。”
通讯器那边的人回复了什么,小梢听不清。
“知道了,那就直接喂给异种,我们不再插手。”红龙军说完,挂断了通话,带领室内的战士走出休息室。
——那明明是看物品……或者看家畜的眼神啊。
治愈型向导拥有着充沛敏锐的感知力,小梢情不自禁地发起抖,她眼眶发涩,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死死憋回去泣声,把疯狂生长的疑问压在心底。
哨兵拥有着保护向导的天性,但那些异化严重,亦或是觉醒了神话精神体的哨兵,已经不再受这缕潜意识制约。
小梢不敢说,不敢泄露她心里的疑惑。
因为她并不是同伴里最出色的向导,样貌既不出众,在白塔里学习的所有课程成绩也都是低空飞过,说话没有秦云那样的信服力。
假若是她过于敏感产生的错觉,事后,同伴们一定会嘲笑她的。
回到塔后,他们或许会给小梢推荐恋爱电影,介绍合适的男友,让她明白,向导对于哨兵的吸引力有多么坚不可摧。
小梢自嘲着,心里却有一个刺耳的声音反驳她。
……快逃、快逃。
不要停留在原地,动起来。
玻璃骤然碎裂,少女的视网膜倒映出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怪物,小梢眼前昏黑,拉扯到极点的神经刹那间崩断。
如同羊群一般温顺而无辜的向导们,终于爆发出惊惧的尖叫。
小梢没有叫,她无措地转了转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的同伴们失去平时得体的仪态,绝望的求救,混乱的跑动声,对着一门之隔的红龙军失去尊严的恳求,在她的感官里,如同潮水一般远去。
异种冲进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她看到那位和自己有过几句话交流的大小姐,肩膀被怪物的口器刺穿,她发出尖利的泣声,整个人被倒吊起来,鲜血喷溅。
秦云向导哭得梨花带雨,对着门外的红龙军跪地乞求。
好友拽着小梢的手,和人群彼此推搡,却发现房门早已被死死锁住。
她扯着头发,崩溃地蹲下来,呜咽地说:“我们完了,小梢,没有哨兵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完了。”
小梢心里出现莫大的悲戚。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死亡面前,小梢的思绪转得迟钝又缓慢,所有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种时刻,她应当与同伴拥抱着哭泣,或是像秦云那样对门外的哨兵乞求怜惜,可小梢没有这么做,她心中生出不合时宜的疑问,紧随而来的便是愤怒。
可她不知道该对谁发泄这股奇异的,不明缘由的怒火。
是异种吗,还是见死不救的红龙军?亦或者从不教授他们格斗的技巧,从小便培养他们成为一名优秀妻子的中央白塔?
一只吸血虫朝她和同伴冲了过来,浑浊的双眼亮起饥渴的光。
小梢身体本能大于理智,她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拼命扑倒了好友身上,想要为她拦住死神的步伐。
死亡到来的这一刻,很奇怪的,小梢的思绪变得平静,都说人死前脑海里会出现走马灯,她却想到了一位毫不相关的人。
她的名字在中央白塔的向导群体里是个禁忌。
因为她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走上战场的治愈型向导,和许多哨兵都建立了羁绊,在同伴的话语中,她这是不矜持,不守德的行为,也是反复被老师当做负面例子批判的典型。
小梢怕被朋友排挤,从不敢在人前维护她,每当夜深人静,小梢总是会幻想她的脸,她在战场上的风姿,甚至大着胆子贿赂机房的管理员,查询那名向导在网络上的消息。
她叫虞鲤。
在小梢的想象之中,她一定就是眼前这般……耀眼而美丽的女性。
小梢睁大了双眼。
近在咫尺的异种浑身笼罩上一层水蓝色的光辉,那光芒纯净治愈,象征生命之源的清泉,拂过这丑陋的怪物时,便转化为这世间最厉害的毒药。
异种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的大半个身躯便溶解成一滩烂泥,散发出肮脏的臭气。
虞鲤踏出黑洞,看到眼前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她打量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瞬发[净化],救下了几个被异种刺穿吸血的向导。
……人造异种太多了,这样下去不行。
“小梢,你还站得起来吗?”虞鲤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