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机括声响起。
荀妙菱只觉得背后突然扑来几股劲风。她一转身,剑光在空中一亮,劈下了几只迎面而来的箭矢。
这些箭矢通体都是金属制成,质地坚硬异常。除了擦出火星之外,还会发出“叮”一声的共振声。
“快躲开!”
三人拉开距离。
一时间,箭矢如雨射来。
他们且战且退,却见街巷的阴暗处无声无息地涌出了什么东西。
……是傀儡!
它们有着人类的外形,躯干由深浅各异的木材组成。某些傀儡身上破破烂烂的,肢体残缺,显露出那层木壳子之下的东西——是数不清的金属机关。生锈的齿轮相互咬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
傀儡们冲了上来。
它们的动作偶有停顿,好像不是那么流畅,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可它们的身手依旧灵活,总是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转瞬又从意想不到的方位窜出来,用持着各类武器向闯入者们劈砍着。
荀妙菱抬脚踹飞一只,旋身用剑气逼退两只。
被踹的那只飞的老高,重重砸在地上,却没有散架。一阵“咔吱咔吱”的机关运作声后,它又撑起刀跳着往谢酌的方向攻了过去;被荀妙菱直接攻击的那两只傀儡身上留了几道深刻的剑痕,却只瘫在地上停顿了两秒,又爬起来继续活动。
荀妙菱疑惑道:“这些傀儡好像格外耐打啊?”
谢酌挥扇,用阵法困住它们:“这些傀儡都是用千年的灵木所制,真是好大的手笔!”
又是一阵劲风袭来,一只傀儡挥舞手中握着的长刀,砍向荀妙菱的脖颈。
荀妙菱那时正与另一只傀儡缠斗,腾不出手来,于是旋身一记飞踹直,击对方膝盖。那傀儡身形一晃,却依旧直臂一展,刀锋直逼她咽喉。于是她凌空跃起,反手凝气入剑,刹那间剑光暴涨,横扫而过,所到之处傀儡应声倒地。
密密麻麻的傀儡犹如蚁群。
她每挥出一道剑意,就有一片傀儡前后交叠着倒下去。
但很快,就有其他傀儡淹没它们,踩着它们的躯体,继续往上爬。
对付这些傀儡,对荀妙菱来说虽然不算棘手,但一时间还真脱不开身。
就在此时,荀妙菱一个错眼,发现原地只剩下她和谢酌。
“钟姣”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暗沉的血色天光,笼罩了整个荒城。
穿着蓝色衣裙的少女步履轻盈地穿行在街巷之间,裙摆翩飞,头上扎着的粉色发带也跟着飘了起来。
“咔哒、咔哒……”
傀儡在她身后追击。机关的声音在死寂的窄巷里被无限放大。
很快,她跑到一座荒废的小院前。那院落里有一棵大大的枯树,还有一口井。
她的下意识慢了下来,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恍惚……
这原来是棵巨大的梨树。
刚把它种下去的时候,它还只是一棵树苗。
后来,它病恹恹了十年,未曾开花。
等那个人,这个院子的主人,能腾出手来打理院子的时候,也开始研究起了怎么培育花木。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棵树终于迎来了花期。梨花满院,纷飞似雪,香气即使隔着院墙都能闻到。
那时候,这城里已经住满了人。到处是人们的喧闹声,欢笑声。
仰头一望,还可以看见孩子们在城外山坡上放起的色彩斑斓的纸鸢。
而那个人,就在这棵梨树下,耐心教她对弈布阵、研读典籍、挥墨作画。就连自己最擅长的傀儡术,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给了她。
那时候,她还天真地问:“我说,你就不怕我从你这里学了这些东西,拿去做坏事吗?”
对她的疑问,对方却只是一笑置之。青丝如云,肆意垂落,光影交织间,那张脸庞流转着平和的气韵,透着一种超脱尘世的从容。
那人说:“……知识都只是工具罢了。工具本无分善恶,只有人行之用之,才有善恶之分。既然我教你了,自然是相信你不会做恶事的。”
那人还说:“小幽,你不要因为自己是魔族,就从最坏的角度去预想自己。如今生逢乱世,不论人、妖还是魔,都在艰难求生。只要心怀善意、多行义举,我们便是殊途同归。”
“何况,你不是早已融入这无忧集之中了吗?”
“…………”
——当时,她是怎么回应的?
簇幽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面对那个人的微笑,她心中仍有一个惴惴不安的声音在反驳:
不是的。
无忧集是你为了庇护世人而建。你想让他们过上永远和平、安宁的好日子。可我是魔族,生来满身血债,绝不在你的庇护范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