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劫?您指的是魔潮?”谢酌道,“可大魔潮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慧觉方丈缓缓摇头,语调庄重而神秘:
“这次,不一样。”
“接下来,三界将有改天换地的变化,也会出现巨大的伤亡。人族在这风波之中,难以独善其身。而以我佛门之力,集合整个佛国的信仰,也只能保住一州之地无虞。”
“我的师兄,慧明,他也只是想在佛国之外,尝试着让百姓们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自由地撑起一片古神庇佑之地——毕竟,我们禅宗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像管理佛国那样监管九州大地。若这计划能成,那佛国之外的百姓也能多一丝生机……可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
慧觉方丈眼中满是无奈与怅惘:“我早就劝过他。佛门有云,‘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然而佛国之外,尘世纷扰,人心被贪嗔痴牢牢束缚。古神残魂之中,又隐匿着浓烈的血气与戾气。将这二者贸然牵合,恰似厝火积薪,必然会酿成大祸。”
犹记得,慧明师兄出门远游之前,慧觉就缠着他,警告他定要“凡事三思后行”。说到最后,甚至想带上行李跟着他一起走。
当时,慧觉方丈刚学相面之术。他早预料到慧明此行会有大难,可那时候年纪太小,自己对这占卜的结果也是半信半疑,也就没有和慧明师兄明说。
果不其然,一个孩童的纠缠,只换来了慧明师兄的无奈一笑。
菩提树下,一身雪衣金襕的年轻佛修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他面庞清俊英武,眉间金光流转的瞬间,方外之人的出尘,与入世行者的热忱,竟静悄悄的融合在一起。
他摸了摸自己师弟的头,说:“莫怕。师兄只是去各州游历一番,不过几年就回来了。”
很显然,他把师弟的担忧视作一种因不舍而生的焦虑。
然而,自那天之后,慧明却再也没能回来……
“等等。”荀妙菱的声音打断了方丈的回忆。
她吸了口气:“那个所谓会波及三界的大灾劫,先放在一边。”
“方丈,所以,您的意思是,现在整个佛国,也在运转和暮落城类似的信仰契约……?”
“正是。”慧觉方丈点头道,“不过,佛国的情形与暮落城又有不同。佛刹州信仰的古神虽然已经陨落,但祂们生前曾受佛祖点化,自然愿意庇佑佛国及信徒。”
荀妙菱顿时想起了进佛国以来的所见所闻。
整个佛刹州,只信佛,不信道。他们的信仰集中、封闭,讲究平均主义——信徒们赚到的所有钱财几乎转头就进贡给禅宗,禅宗负责把各处庙宇修的富丽堂皇,而最为贫苦病弱之人则由禅宗接济,保证饿不死、冻不死。
整个佛国之内,人人苦修,时时坐禅,过得跟一群苦行僧似的……当然,还是禅宗带头苦修。
荀妙菱曾经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净念禅宗会把所有的钱财都拿去修佛祖金身、修寺庙。若说他们“搜刮民脂民膏”是贪图物质享受,可他们却也宁愿放着金山不用,任由它们一直做冷冰冰的金疙瘩,也不拿它们去换资源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把庙宇修的金灿灿的又不能提升修为,总不能真的只是好面子吧?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信仰”。
那金灿灿的庙宇,是为了彰显佛国信仰的威严。
而受这种信仰吸引、但又无法接受苦修生活的人,自然就会离开佛国。然后,剩下的都是经过了严格筛选的信徒。他们与普通人不同,也就不会因为太多扭曲的欲望而污染古神的残魂。
荀妙菱回忆道:“我记得,禅宗之前的口号是,人生来负有罪业,只有虔心忏悔罪业,才能得清净之身……所以,这也都只是编造出来的借口,目的只是为了驱使人们奉上更多信仰?”
慧觉方丈又“阿弥陀佛”了一声:“实话说,这是编造出来的。却也不是完全的瞎话。这世间的一切因果轮转,今日之乱必有昨日之因……”
荀妙菱一个头两个大:“好吧,信仰的问题我大概清楚了。所以,您口中那个大灾劫是什么,昨日之因又是什么?”
慧觉方丈呵呵一笑。
“佛曰,不可说。”
荀妙菱:“………”
她抿唇,扭头望向了谢酌,双眼写着:师父,我可以直接拔剑和这位大师打一架吗?
谢酌:“……”
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再等等。
接着,他熟门熟路地布下了屏蔽阵法,将他们三人都罩在其中。
“方丈,现在你可以直接说了。”
慧觉方丈:“……”
“二位施主,你们就别为难老衲了。”他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道,“也罢。老衲唯一能透露的便是——这殃及三界的大灾劫,确实与魔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