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劲?”崔冉本来快要累的睡着,又清醒过来,强撑着眼皮问。
“我能闻到,那个蜡烛有一股血的味道,很浓。”宋鹊又回忆起那红艳艳的蜡烛,哪怕只有小小一截,也血腥气冲天。
“谁的血?”崔冉大约是有些混沌了,随口说道。
没想到,宋鹊真的给了她答案,“就是那个白色的人。”
他没见过白鱼人,尽力描述着。那个味道,跟白鱼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他在村长身上也闻到了血腥气,尤其是他的双手,那是一种极为久远的味道,仿佛沉淀了很久很久。
“她用自己的血做蜡烛?”
太邪门了,宋鹊打了个哆嗦。
“她会不会半夜来给我们放血?”他提心吊胆,连连追问。
“不会,村长说没有长生烛去祭典也是白去,若那个就是长生烛,他们不会这么好心的。”崔冉平静道。每个人的血对应每个人的蜡烛的话,放血等于给他们做长生烛提供原料,村长不会这么“好心”。
“噢。”宋鹊心稍微放下了点,在崔冉怀里找了个位置,把自己盘好,老老实实合上眼睛。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哼哼唧唧地叫,梦了一晚的被人追杀放血,以至于天光大亮之际,他才被崔冉晃醒。
“醒醒,村长来了。”崔冉说。
听到村长二字,宋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村长不在,崔冉骗他,宋鹊埋怨地看了崔冉一眼。崔冉努努嘴,示意他往一边看。
两道人影站在离他不远处。
“你们醒了?”村长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慈祥,跟昨晚的生硬冷漠截然不同。
他的手中举着一根粗大的白色蜡烛。
宋鹊皱了皱鼻子,血的味道还在,蜡烛却变成了白色。
崔冉却神色平静,甚至有闲情逸致朝村长挥了挥手,“嗯,托您的福,昨晚睡得还不错。”
“那就好,祭典之前不会发生什么的。”村长回道。
这怎么听都像是威胁,祭典之前不会发生什么,难道祭典之中就会?
白天到来,崔冉以为祭典会立即开始,没想到还要准备一番。村庄中的白鱼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他们给各家各户的房门上都挂上了白色的花环,还有白色的灯笼。
这真的是准备祭典吗,崔冉看着这样肃穆的景象,觉得更像是葬仪。
布置好房屋,白鱼人在村长的带领下聚拢到了一起,排成一个个小方块,朝着神殿的方向,跪拜下去。
他们边膝行边呼喊龙神。崔冉混在其中,变出一截蛇尾,藏在裙摆下跟着游动。
呼唤名字,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有时候会唤出神,有时候也会招出鬼。至于在鱼谷中,龙神永不会再出现,他们只能呼唤出“鬼”。
膝行至前庭,已经约莫哺时,白鱼人不吃不喝也毫不疲倦,反倒神采奕奕,劲头不减。
今日的天依旧黑的很早,到了前庭,日光已经渐渐黯淡,黑云笼罩上来。
一队黑鱼人敲锣打鼓而来,他们的鼓并非寻常可见的那种,而是发出了山呼海啸之声,在这样的声音里,逍遥子自远处而来。他腾云驾雾,衣袂飘飘,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神使来了,神使来了。人群骚动起来,但他们依旧老老实实跪着。
与以往不同,这次不仅有神使还有神子。只见披红挂绿的温升竹紧随其后,他面无表情,双眼微垂,俯瞰着脚下众生。
崔冉一下子看到了他,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祭典开始,神子起舞娱神。
温升竹赤足踩上莲花座,他的舞很奇怪,不像是舞,更像是四肢都绑上丝线的傀儡,做出各种常人所不能为之的动作。
崔冉在下面看着,心中难免焦急如焚。她想要冲上去,可逍遥子的躯壳还没有现身,她不能这样做。
于是她唯有咬牙忍耐,分出一缕妖力去试探。
幸好,温升竹魂魄完整,只是假装被操控,顺从逍遥子在演戏。他看到了崔冉,在转向她那一边时,冲她眨了眨眼。
崔冉松了口气,按剑的手松了松。
起舞之后,逍遥子以神使的名义念诵了一段祷词,继而烛火点燃,搭好的大鱼犹如活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衔首接尾舞动起来。
鱼灯先是沿着沟渠水道巡游环绕一周,而后领着人群向神殿而去,一路上经过许多村庄,每个都像崔冉昨晚所在的那个一样,披戴着白花。
到了一个村庄前,鱼灯便会摇头摆尾,而那些原本紧闭房门的屋子便会门户豁然大开,放在供桌上的长生烛亮起,人群中传来一小阵欢呼。
这就是驱邪避灾,长生烛亮了,邪崇被驱赶走,这里的鱼人得到了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