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珩捻了捻指尖,猜测又是个记忆。他对别人的记忆并不感兴趣,别开视线后却又被人拉着一样掰回脸去。
那个人对他伸出了手!
钟珩一眯眼,垂下的眸子抬起,听见那个男人问:“要不要来体验一下?”
“什么?”钟珩挑眉,丝毫没有对镜子里的人盯着他问话的诧异。
“有人爱我,照顾我,安慰我,”男人的手在镜子的另一面按上镜面,如同探监一样,面带怜悯地问:“你不羡慕吗?你不嫉妒吗?”最后他轻笑了一声,“遭人唾弃的人。”
激将法对钟珩来说几乎没有半点儿用处,他向来不是做事冲动的人,从小的生活环境迫使他每走一步都要极其地小心谨慎。
钟珩笑了,对着镜子后面的人愉快地说:“那真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有爱人了。”
男人的脸有瞬间的空白,随后大笑起来,画面在镜面上逐渐消失,黑色的没有三官的面具在男人脸上一闪而逝,在原本昏暗的画面里,钟珩没能看见。
小空间里的镜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钟珩绕过玻璃碴,再一次去掀那个帘子。
这次很轻松就掀开了,钟珩的心思都放在了快点儿出去上,没有注意镜框周围的花随着玻璃碎裂掉下来时有一朵在他手背上擦过去才又落在地上。
钟珩掀开帘子往外探头,曾明不知道去哪儿了,被花盆围着的地方只有诸葛延和顾佳两个人。
哦,还有一个小糯米团子。
钟珩蹲下低头看它,觉得挺可爱,朝它眨眨眼。
那小团子薅了花盆里唯一一朵开好的花,用触手卷了伸到钟珩面前。
“给我的?”钟珩问。
“嗷——”
“谢谢。”钟珩接过那一小朵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找到有合适的地方安放,最后还是拿在手上,用一只手将小糯米团子捞起来,拇指在它的毛里拨了两下,然后问:“你也是诡怪吗?怎么在这儿?”
小糯米团子软乎乎的身体一僵,猛地扭头,盯着钟珩,微微发着光的白毛炸起来,眼神里带着些许恐惧,贴着钟珩皮肤的触手暗暗地蠕动冒泡。
顾佳回头看他们两个,刚要说什么,被诸葛延捂住了嘴。
诸葛延似笑非笑地打量起钟珩,片刻后收回目光,手指在小水晶球上转了一圈,扣上一个花盆就往外走。
钟珩又在小糯米团子身上呼噜了一把,摸了一手毛之后皱起眉,把颤颤巍巍的小团子丢下了。
他有些不舒服地掸掸手,跟在诸葛延后面,端了几盆花出去。
回来时想着或许曾明和他一样,进到“更衣室”里面去了,于是挨个帘子掀。
不过曾明没掀到,先掀到了一个神使。
那是一条长长的楼梯,仰头往上去的时候看不到尽头,像是通到天际的路。
而在那中间,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量颀长,穿着长长的类似于风衣的袍子,袍子布料不厚,刚好足够让背后的光透过来,显出窄腰的形状。
钟珩眯眯眼,除了被光晃了眼……还有点儿被帅到。
他轻咳了几声,抬脚往上走了两步。
台阶上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被钟珩这两声咳嗽吸引过注意力,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钟珩没管在帘子后边不敢进来的小团子的嗷嗷叫,被摄了魂似的,被这个身影领着走。
这几步台阶不太好走,像西北最猛的风沙往身上刮,脚费劲地抬起来,却迈不出去,脸被刮得生疼,但既没红也没出血,骨头喀喀作响,钟珩觉得自己快要物理层面地碎了。
神使在台阶上方,无动于衷地看他费力地往上爬。
直到钟珩走到离他只有四五个台阶的时候,神使才看清他的脸,表情变化了一瞬,最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僵着的空白脸。
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带路。
钟珩走得确实有些太痛苦了,到这儿也实在没了力气,见他要走奋力往前追的时候,腿一软,磕在了上一级台阶上,下意识伸手往前抓点儿什么东西,就抓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神使紧攥着他的手腕,钟珩也刚好抓到他的手腕上,两人如此交握着,一直到钟珩,狼狈地从半跪着的姿势直起腰。
还是神使先放了手,面无表情地说:“小心着点儿,”他淡淡乜斜着钟珩,“后面还有很长一段呢,别死路上。”
钟珩此时不太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觉得这话耳熟,而且走到这儿了,让他现在回去必然是不可能的,没人希望刚才的罪白受。
所以钟珩跟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使在前面挡着的缘故,钟珩觉得接下来的路要比先前自己走的时候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