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客气。”那人的笑躲在面具后面,钟珩和黎夜同时皱起了眉。
“你们两个都这样看我干什么?”面具人一摊手,身体轻盈地往后一飘,“见到我不高兴吗?”
他尾音里带着颤,是那种兴奋到了极点的类似于猛兽见到食物的难以抑制的呼噜声。
“我看戏都没看过瘾,”他声音里夹着可惜,“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安排的剧情,”他凑头过来,“满意吗?”他先凑到钟珩面前,又转头移到黎夜面前,问:“啊?满意吗?”
“怎么不说话?”他看起来异常的兴奋,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钟珩想到这里有点犯恶心,再加上本来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抓着棺材边缘干呕了一声。
这个行为无疑惹恼了面具人,他掐住钟珩的脖子,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和那天在梦里的感觉如出一辙。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变轻了,因为黎夜也抓住了面具人的手腕。
面具人一耸肩,无趣地放开钟珩,接着转向还抓着他没松手的黎夜。
“怎么?神使大人——”他拉着长音,声音从两人的头顶上悠悠飘下来,带着些许揶揄,撇着嘴笑他,“我掐他脖子让你不开心了?”
黎夜绷着脸没说话,面具人继续挑衅道:“那你为什么不掐我的脖子?掐我手腕有什么用?”面具盖得严实,所有五官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弯了弯眼睛,低下头,“我要是不松手,他现在就死了。”
钟珩被短暂地忽略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动片刻,从原来的跪坐姿势支起了一只腿,方便随时站起来。
“你又不敢杀他。”黎夜终于不再沉默了,轻笑一声道。
面具人似是被戳了痛处,手腕一扭挣掉了黎夜的禁锢,声音大了起来:“谁说我不敢?”
“那你就杀一个给我看看。”黎夜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面具人并不上套,撤回头,直起身子,嘿嘿笑了两下,“机会还多着,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也无妨,”他转了转手腕,意味深长地道:“毕竟我戏还没看够呢。”
黎夜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转了个方向,把钟珩的半边身子都挡在后面。
“现在知道后怕了?”面具人轻嗤一声,尽说些让钟珩一头雾水的东西,“是我这剂量下小了,没让你尽兴吗?”他往后退,离棺材远了些,悬空着踢了脚一旁长出来的野草,弄出几声脆响,“神使大人——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干了,什么感觉?相较于掐人家脖子威胁,我更希望你谢谢我。”
钟珩视线落在他后脑勺的位置,黎夜身体僵了僵,没回头看他,咬着牙说:“恶心。”
但这套说辞非但并没让面具人生气,甚至还朝他微一颔首,“嗯——”细细咂摸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恶心。”
黎夜的脸少见地难看起来,但面具人已经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没有回头。
手腕一抖,反手把长刀递给钟珩。
正想着事情的钟珩突然被人塞了把刀进手,下意识接住低头看了一眼,问:“刀鞘呢?”
然后面前的那个人就猝然回身,往他手里一撞。
太过熟悉的剧情,钟珩差点儿就要开口骂人了。
但却被这个想骂的人抱住了,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钟珩断断续续地呼出了一口气,胸膛贴着他的心口,感受到他的心跳逐渐消失。
这才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他知道黎夜不会死,而且这样他就能离开副本了。
但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喉咙干涩得发疼,像将哭未哭时候呼吸道两侧的酸痛,一口气散成了好几份才呼出去。
休息处按了电视,钟珩想。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能猜到离开副本的关键在于神使本人。
这好像是一件必然经历的事情,其实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的。
但钟珩宁可多花些时间找一找别的办法。
他的掌心贴在黎夜后背上,他的体温散得很快。
钟珩闭了闭眼,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定不是昨晚。他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反驳,如果换一个人,必然不是同一个结果。
或许是黎夜站在石像后边朝他笑的时候,再或许是上一次见到面具人被拦腰抱着挪了个地方的时候。
或许更早一些,比如第一次见就觉得他想自己那个隔壁床的病友的时候。
钟珩的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所有的规则都是串联起来的,虽然杀了神使就会将副本强行打通,但规则会慢慢地被打破。
主神消失了,镇民口中的“神像”已经被钟珩和曾明一起打翻了,人们的信仰没了,中心小学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