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扭过头对着钟珩,钟珩愣了半晌,用力勾了个笑容,“对。”
钟珩刚醒,没力气说话也是正常,夫妻俩都没强迫他说话,两个人压低了声音,有些好笑地你争我抢地和钟珩讲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儿。
钟珩其实听得有些头痛,但没打断他们,他爱听,他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令人艳羡的亲情了。
他对这种毫无抵抗力,乃至于不辨真假。
要是真的就好了,钟珩想。
他手藏在被子底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心跳骤然上升,一旁的心跳测试仪器滴滴响了几声,钟珩扭头看去。
是真的?
这一反应给那两人吓了一跳,纷纷用手扑过来,轻轻搭在钟珩被子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开心的。”
钟爸屏住的呼吸释放开来,把妻子焦急按上来的手拿下去,“你看看你,都说了别太容易激动。”
女人心有余悸,不禁抱怨道:“都怪那个酒驾的,不然我们家小珩也不会……”
“快呸呸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回家就用你奶奶那个老方子,去去晦气。”钟爸不愿妻子再提这件事,岔开话题道。
钟珩却在这对话里找到了重要信息。
车祸?
他记忆中好像是出了车祸。
而还认识了个病友,钟珩又看向隔壁病床。
夫妻俩喋喋不休地说着话,钟珩突然插进来,“那个病床有人吗?”
女人没听他讲什么,连忙将他的胳膊塞回被里,“快放好,你爸开了窗通风。”
转头又跟男人说:“你就不能把窗户关上?”
“好好,别生气噢,我这就关。”钟爸利索地关了窗。
女人低头,恢复了先前的温柔,“怎么了小珩,你问什么?”
钟珩无奈,“这个病床有人在住吗?”
“啊——没人,没人,这个病床一直是你爸住的。这儿地方不够,晚上等你妹妹写完作业,我带着她回家去睡。”
没人?钟珩沉思。
也是,他才刚醒过来,怎么能认识什么病友呢?
等等……妹妹?
他什么时候有的妹妹?
正想着,门就再次被推开,三人齐齐扭头过去,钟珩的视线落在门中间偏上的位置,没看到人影,然后缓缓下移……
清亮的嗓音响起:“爸爸妈妈——我回来嘞——”
小姑娘拖着长音,转头就见爸妈异口同声地“嘘”了一下。
钟渺:“?”
她往里走几步,眼睛猛地一亮:“哥!你醒啦!”
那边那俩又是更急切的“嘘”一声。
小姑娘才不管那个,蹦蹦跶跶到钟珩病床边,隔着薄被拉住钟珩的胳膊晃了两下,“哥你终于醒了,没有你教我数学,我马上就要完蛋啦。”
钟渺或许是继承了父母俩一激动就话多的好习惯,她手握空拳,凑到钟珩耳边,低声说:“我连着不及格被找家长了好几次,”她说完从钟珩脑袋边上起来,声音大了些,“妈说我再做题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就该把你气醒了。”
小姑娘大概是没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地狱笑话,继续道:“今天我又考了个个位数,没想到果然有用!”
钟珩先是为小姑娘的数学成绩默哀了几秒,而后开口,“你是谁?”
小嘴叭叭还没说完,就被钟珩这问题惊闭了嘴,钟渺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哥?你不记得我了?”
小姑娘又颠儿颠儿跑到父母亲那儿,大眼睛却滴溜圆地看着钟珩,问:“那你还记得爸妈吗?”
父母两人提心吊胆,钟珩却在这关键时刻沉默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
认识吗?或许是认识的。
那算记得吗?钟珩不确定。
他印象里没有妹妹,爸妈也不是这样的。在钟珩的记忆里,他家条件不算好,父母也经常吵架,吵架的结果就是两人一人一边走,把他留在原地,跟上一个被骂一次,最后索性呆在原地不动了。
他就是那个时候被拐走的。
其实说起来,钟珩对父母的印象并不多,也就只有吵架和骂人这两个特点了,钟珩甚至以为如果有人问起他的父母,他或许都想不起他们长什么样了,但是这次醒来,却依旧认得出那张脸。
或许是被车撞实在是太痛了,痛到在昏迷的日子里,连做的梦都是痛的。
钟珩的纠结再次引来了头痛,最后没有办法,叫了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下的结论是:大概率是车祸引起的大脑神经受损,导致记忆发生错乱。
医生和两位家长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钟珩不知道医生具体交代了什么,从此他就成了个更稀有的保护动物,最开始只是怕吵怕闹,后面连床都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