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珩躺下,两手交叠于胸前,呆呆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生了些困意,就感觉到一旁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他手伸向一边,手背轻轻贴在温子初额头上。
温度高得惊人,跟沸腾了一样,已经到了烫手的程度,换个普通人就可能不是睡着的状态了。
钟珩下床,慌乱中没找到自己的鞋,光着脚踩在地摊上,转到一边开了灯,接了盆凉水,出来穿上鞋,开门找人叫了桶冰块。
棚顶的大灯没开,开的是边上一圈橘黄的灯带,钟珩的手泡在冰水里,把浸了水的毛巾拧成半干,搁在温子初额头上,凉的湿毛巾很快被蒸热,钟珩又换了个新的上去。
物理降温似乎还是有些用处,温子初的体温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热了,钟珩换了新毛巾上去之后,将温子初的胳膊从被里捞出来。
借着室内暖黄的光,温子初的手臂已经没有之间看着那么冷白,带着些温暖健康的粉黄色。
被捂起来的身体温度要比脸上还高那么一点,钟珩拧好毛巾,细细给他擦了一遍,擦掉高热的温度之余,似乎还擦掉了什么滤镜,钟珩看到几条白金色的细线爬在温子初胳膊上。
钟珩拇指在其中一段上抹了两下,摸起来并不平滑,像裂缝一样横在温子初白嫩的皮肤上。
虽然看起来不明显,也不恐怖,但结合这种手感,钟珩想到皮肉像干涸土地一样龟裂的样子,骤然收了手,掀起毛巾,果然,温子初正紧蹙着眉。
情况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温子初身上的被被撤走,裤腿和宽袖都被提上去,皮肤尽量裸露在外面,钟珩不敢再对他的四肢轻举妄动,只好更勤地换水,找了个结实点儿的东西来扇风。
几番折腾,钟珩早就精疲力尽了,手上的动作还没听,一手扇着风,一手支着脑袋,不断磕着头。
时针悄无声息又走了三圈,钟珩终于不堪重负,倒头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手脚像被重石压着一样,动弹不得,最后听见天边一阵钟响,才悠悠转醒。
醒来又近午时,温子初已经退热了,钟珩起身拍亮了大灯。
在地上坐得太久,双腿都是麻的,两条胳膊也都是酸的,身侧装冰块的桶里也只剩了一滩水,毛巾搭在盆边,盆里的水被毛巾吸去了一半,顺着另一边滴到了地毯上,洇湿了一大片。
钟珩低头一看,知道了腿上的那阵冰凉是怎么来的,殷红的薄裤被水沾湿了大半,颜色都变得更加暗沉。
钟珩疲惫地趴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温子初的胳膊。
有了明亮的灯光,皮肤看得更清晰,不只是胳膊上,腿上、肚子上都散布着那样的裂痕。钟珩只是把衣服推了上去,其他地方看不到,不过大概也是如此。
他缓缓蹙起眉,头涨涨地疼,一副没休息好的苍白样,反应慢地想:他没拿到琉璃罐吗?
会这么严重?
到底是谁拍走了那个东西?
钟珩艰难地动起脑子,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话给说出来了。
“诸葛延。”
“嗯?”钟珩支着头放空地看着墙角,被突然一声拉过来。
温子初发着气音,嗓子哑得厉害,钟珩转身递了杯水来,举了两秒,又拿了个匙子,一点一点慢慢喂给他。
温子初轻哼出声,自嘲笑笑,“难怪他会是唯一一个作出那样选择却没有离开的人。”
他声音中带着颤,视线滑到钟珩脸上。
钟珩抿着唇,面上没有多期待的模样,又舀了勺水堵住他的嘴,“少说点儿话。”
温子初听话地安静了片刻。
“果然你只有在不说话的时候才像我第一天见到的,温柔优雅的人。”
钟珩垂眸舀水,温子初盯着他说:“诸葛延是主神的一部分。”
钟珩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多久就继续平静地舀水,不停地喂给温子初,像喂猫一样。
主神将全部气运都转给诸葛延去拍卖那个“诡怪的心脏”去了,本体就免不了会在和钟珩的赌局里输掉。
所以他出了个无伤大雅的条件,因为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些玩家。
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温子初,一个钟珩。
钟珩还待要喂,温子初止住他,笑着说:“别喂了,再喂就要去上厕所了。”
“你想上就……”温子初一挑眉,钟珩话头突然止住。
那确实是不太方便。
钟珩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没再发热,手拿开之前在上面轻弹了一下,“这种情况也笑得出来?和黎夜一样。”
“什么情况?还没要死。”温子初道。
“呸,”钟珩白了他一眼,朝门口看去,“能吃点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