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想到过,也不喜欢。
也就是因为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我开始去了解傀儡,大学毕业后,我最终在寒山木偶剧团拜师学艺,才成为了一个傀儡师。
也学会了它的说话习惯。
在它走后,我每想说一句话的时候,都会在心里用它的声音问自己:“猜猜看,安梦,下一句我要说什么。”
我变得逐渐巧言善辩了。
不再习惯抱怨而总是夸赞;不再害怕在众人面前发言,也不再寄希望于什么天降好事。
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贵人。
……
……
回到现在,三十年后。
我刚离开剧院,还在车上开车。
如今现在静静地躺在我后备箱那个木匣子里的,就是舌头绑架犯。而那木匣子,便是它的棺椁。
这么多年来,不管我走到那里演出,我都会带着它。
“舌头绑架犯,我们今天要去见一个德高望重的傀儡师了。你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都是绿色。”
知道它无法回答我,但是我还是自顾自地跟它说。
立在方向盘前面的手机上,是别人发过来的信息。
杨浅:“老婆,早点回家。”
绿妖精:“什么时候从山西回来,我要吃太谷饼!给我带点!”
开车不方便,我只用语音输入对他们两个说:“好的。”
然后按照导航的指引继续开车。
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车子逐渐变缓,最终停止在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巷子里。
这里便是那老傀儡师的住所,也是一座早就废弃的古庙。老旧的牌匾上写着褪色的毛笔字:
“自渡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晃了晃神。
然后我捧着盒子,下车,看着眼前生锈的红铜大门,扣起狮子门环。
“铛——铛——铛——”
三声之后,我又问:“有人在吗?我是傀儡师安梦,来拜见老先生。”
不久之后,一个剃光头发的男孩给我开门,头顶青青的,穿着一身长黄卦,像是一个小和尚,告诉我:“你终于来了。”
“终于……”我琢磨着两个字,“你们知道我要来?”我可并不记得我跟他们提前说过此事。
“别说了,安梦施主,堂前拜见吧。我家先生慧缘等您好久了。”
他说,然后转身便往里走。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过一阵青石板,到了什么堂前。
黑瓦倾斜,虽然木头都已经腐朽了,但看着那梁,那木门窗上的装饰,依然看得出以前雕梁画栋的样子。
这破庙里的和尚,似乎都已经都走散了。安安静静的,不见一点动静,只有草间的虫鸣。
外面是旧的,里面却已经装修过了,装了新家电。白空调外机还在那里咕噜噜的转着,落得个旧不旧,新不新的样子。
“你师父怎么住在这?”我问他。
“这清净,师傅喜欢这。”
“他也是和尚?”
“庙都没了,哪里来的什么和尚哟。”
“那你这身衣服是?”
“一身衣服而已,过去的人留下的,代表不了什么。你不也穿了身不合身的衣服吗。”他稚嫩的声音说。
“你怎么知道……”我又纳罕。
随后,我看见在院子中央,有一颗高大的榆树。上面似乎挂了好多红色的布条和木牌。
就像是景点的许愿树。
我家里还有一张我在树下照的老照片,就是这种许愿树。只是它藏在相册里,好久不拿出来看了。
照片里的我很小,大概只有八九岁吧。
许的什么愿望,我记不清了。大概是祈求天上掉馅饼之类的好事吧。毕竟我以前就喜欢做这种白日梦。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大榆树问小和尚。
“施主们祈愿的。”
“这不是已经荒废了嘛。还有人在这里祈愿?”
“这以前是景点。人还挺多的。十年前才荒废的。兴许施主您以前还挂过许愿牌呢。”
“……”
我礼貌地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突然在两扇木门前停下,跟我说:“到了。”
随后推开了门。
我走进去,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就站在门外。
我问他:“你不进来?”
“你自己去即可。师傅在里面等你。”随后他关上了门。
这自渡庙,真是莫名其妙。
而后我不管他,往里面看,发现这里面就跟我们木偶剧团的仓库似的,摆了好多好多的傀儡。五颜六色的,堆放在靠墙的箱子里面。
墙上还挂着酒红色的幕布,有点像是我们戏台的幕布,但是大了很多。
有的台,是木偶在台上表演,人在木偶上面,隔着背景板,牵着木偶表演。所以那舞台也不需要有多大多宽,只需要把木偶漏出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