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然后在门口提上鞋子,站起身,冲着递给我水杯的妈妈大喊:“妈妈,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我已经摸透了舌头绑架犯的套路。
然后妈妈就笑笑,会把水杯塞在我书包旁边的网网洞里,接着按住我的脸,亲我。
紧接着,一股湿润又温暖的感觉从我脸上载来。
这一阵,这样的事我们已经做过好多遍了。
她会抱怨一句:“这么大了,还要亲。”
我呲起一张嘴,学着舌头绑架犯曾经说过的话:“你看我牙刷的白不白?”
“黄!”她笑着说,拍了拍我的书包,“快滚吧!”
“嗯。”我开门,走出门去。
……
“猜猜看,安梦,这次我要说什么?”
有时候舌头绑架犯不问出这句话,我也习惯性地模仿它的语气说上一些话。那些我没有被丝线控制,出自我自己的舌头的话。
我自己的话多了,它的话就越来越少了。
就好像,我自己变成了之前的它。而它,变成了过去的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一天,那天我们两个第一次吵架——
……
“杨浅,我喜欢你好久了。”
那是两个班级的一场球赛之后,它突然说。
那时候,天空很蓝,犹如一张纯色的图片。
而杨浅站在绿草茵上,背景便是这虚假的蓝色与白灰古板的教学楼。
他穿一身校服,蓝白的校服穿在别人身上只显得矮墩墩,但穿在他身上,很挺拔。
当时两个班级踢足球,我们班赢了,隔壁班输了。而他是进球的主力。
从球场上下来,正满头汗水地喝着矿泉水。浑身蒸腾着热气。一头黑丝都被汗染出透明的外壳,在阳光下面发光。
听见我这句话之后,差点被水给呛住。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说……什么?”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向着我确定到。
右手的矿泉水瓶都没拿住,直接滚在地上。水流从瓶口敦敦地往外淌,在假草坪上灌了一个小水洼。
我:“……”
舌头绑架犯:“我喜欢你好久了,杨浅,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它如此平静地说,而我早已吓得短路。
“……”
杨浅也很久没说话,用那种从未有过的眼神上下打量我,耳朵尖泛红,似乎正要开口。
“啊——”
我却直接抱着头,大叫一声,仓皇地逃走了。与刚才的直白自信简直判若两人。
我像只鼠。
我的脸都在发烫,走路悬浮,一路撞到了好多人,踩到了好多人的脚,一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最终躲进了教学楼二楼的回廊,一个人在那窗台前面看着窗外的蓝。
虚假的蓝。
“为什么!你有病吧!”我大喊,骂它。
此时回廊下面外面花坛边上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瞎特么说什么呢。”我又不得不改回了小声,从窗户上滑了下去,改为蹲着。
它控制我的舌头说:“我是在帮你,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说。”
“我就是……要你管!你怎么这么多事!万一他不喜欢我!万一他拒绝了!万一他同意了怎么办!”
暗恋就是暗恋,我一直在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之中,从来没有想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被他知道之后,拒绝疏远;亦或是答应之后,和我在一起,都不是我现在想要的结果。
我不行的……我做不好一个女朋友……我从来没有……我不会……
在那个没有人回廊里,我一个人暴躁地自言自语。
“你总是自顾自的,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使用我的身体!”
“可是……”
“不要可是!以后你一句话都不要再说!”我大嚷道,威胁,“否则我就把你的线给剪掉!”
就是这天,我和它吵架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只觉得热气上涌,脸颊发烫。
它听了我的命令,便一声也不吭。我就暂时拿回了我的舌头所有权。
那天回到班级之后,杨浅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带着点欲语还休。
而每当他要开口的时候,我就藉口说自己要上厕所,自己还有事,或者和别人说话来逃离他、打断他。
为了逃避我的尴尬,我就把那份尴尬转手给了他。让杨浅一个人捧着那烫手山芋。
但在我假装认真埋首写作业,忍不住抬头观察他的间隙。我看见他在看着我。
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我。他每一次眨眼,都从眼睑中飞出一句沉默难言的话。
……
我开始躲避他。这都要怪那个人。
当天晚上我怄气,没和舌头绑架犯说话,就急匆匆地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