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楼梯,同时,调动起智能手环,全息的显示屏从他眼前浮现。那显示屏之上,是一片绿色的图形,有着标记经纬线的方格。
最中心醒目的位置,是一个红色的点。圈周还有一个小箭头。
那是沈昭陵所在的定位。
底下的小数据显示:
方向:南偏东35°
距离:1540.62米
沈昭陵离着距离很近,就在这片废墟。那边的一个小村子里。
“……”
淮映勿深呼吸一口气,像是放下心来,但脚步却没有变慢。
这边,到处是颓疲的围墙,都是一两层高的小矮房,挂着千百年以前才会用的那种煤油灯。
偶尔还有帐篷,只围了个绿色的破布。流浪汉,携带着一家老小们,拿着个破盆,在里面进进出出。
这是他早已习惯的景象,这边乞丐与流氓无数。越是贫穷的地方,治安就越是混乱。沈昭陵到这里,可落不得好。
他看见远方似乎围了好大一群人,密密麻麻的,像是在观看着什么。
又打架了?总归来看,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等他蹙眉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却听见了琴声。
是沙琴。
垃圾星独有的一种弦乐器,左手抱着琴,放在右手指间上弹奏的。
样子有点像琵琶,但是是用三味线的方法来弹的,要用一个小拨片来拨。
琴音听起来声音没有那么硬涩,反而很润重,又有点吉他的味道。
但是那个人群中的演奏者,却弹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不是用拨的,是用手弹的。
弹法很奇怪,明明都是错的,不像是会弹沙琴的样子。但是,你又不能说他弹得很难听,反而惊心动魄。
先是来了一段快速地扫弦,直接拿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又急又快,声音就像是一阵暴风雨流经庄稼田地一样,将各种树根连根拔起!
快到让人觉得他的手指在滴血,彷佛下一秒琴弦就要断掉。狂躁却不混乱,反而一层比一层高,一浪胜似伊一浪,就仅仅光是从这个手法来看,便是个琴艺高手。
听得在场的诸人几乎窒息,不停地在地上撵着自己的后脚跟,手指在身边之人的胳膊上抓紧。
等到曲调高到不能再高再快之后,突然短促地停止,让人猝不及防。如同暴风骤然过去之后那短暂的宁静。
却还未见天晴,接下来便是轮指,右手指排着队在琴弦之上撩拨,一点一点地抓挠。让人听得急躁、眩晕。
什么人。
什么调子。
淮映勿眨了两下眼睛,发觉那里就是沈昭陵的方向。想着沈昭陵竟然大晚上也在那边凑热闹,心下更沉。
但曲调在眩晕之中,又一下一下有规律的重复,有时候偶尔还有一些像是刚才高潮的错觉,彷佛那片暴风雨留下来的影子。
却也只在曲调变高之时停止,又慢慢变低,拉长。开始进行慢悠悠地挑弹、双弹。沉闷如同乌云。
以往他人的琴声都是由静到动,由小变大,由慢转快,但这个人却恰恰相反。
他像是故意反着调子来弹的。从一首歌的高潮,弹到它的初始。然后把那平淡的初始,变成一个结局。
自由、浪漫、原始、无拘无束。
于是,在那样暴风骤雨的开头过后,竟然就这样很平淡的收场了。大家期待的再次高潮并没有。
这结局本是猝不及防,让人在听完许久之后,都没有欢呼鼓掌。但众人回味过来,竟然还有一些余韵。
就跟有人在一片沙漠上随手撒了一片绿洲一样。
很多年之后,淮映勿都会记得那一天,那轰轰烈烈的掌声,是在琴声过去足足半分钟之后,才骤然响起。
比以往他听过的任何掌声,都更加的热烈。
那天,天很黑。
唯独有一盏煤油灯,挂在巷子里面那边的大树上,在那枯干的树枝之上摇摇摆摆。
那盏煤油灯灯之下,围了好多好多的人。密密麻麻,里外至少七八层。有人抱着孩子,有人还骑在大人的脖颈上。
掌声像是雷声一样像动,如同书中那一晚smile耳边经久不衰的幻听。
“好!(吹口哨),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哎哎哎,别就这么走啊!”
“这个赏给你,接着!”
他让他们让开,也没有人回过头看他一样。他喊沈昭陵,那声音一开口,就掉在那片掌声里了。
嘈杂得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随后,就是好多哗啦哗啦叮当响的声音,若不是看见那外表蓝色的,中间如黄色小火苗一般的星币的光芒。
他还以为别人在朝中间扔石头。
他在那群人当中试图查找一个棕红色头发的人,却怎么也遍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