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光交错在一起,就像是演唱会现场。
光直直地往这边扫过来,好像要把这里看个滴水不露。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你们是整个村都来了吗……
我觉得可笑,便冷笑一声,自己愁眉苦脸。
像是在笑他们,又像是笑我自己,头一次变得这么重要。
“往山上搜!”又有一个男人说,“居然把我爸给掐死了,我找到她,非掐死她不可。把她的牙,一颗一颗给拔掉!”
是邓恩爸爸的声音……
“扮演”他爸爸的中年男人。
那个老牛一样倔强丑陋凶狠的男人。
言语中带着愤怒,带着杀意,在山下面吼。
他……是在说我吗?
杀了邓仁的人。
我,郑恩琪,年纪轻轻,就是一个杀人犯。
即便以后从这里跑出去,我的手也不再是干净的。
但是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后悔。
哪怕他因此拔光我的牙,敲掉我的手指,我也一点也没有后悔。
因为他该死。
舍弃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命,终结这个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我觉得我并不算得上亏。
我的腿猛烈地颤抖了两下,然后奋不顾身地又开始跑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都看不清路……
这回我真的一点也看不清了,只能按照手电筒相反的方向走。像盲人一样,一边摸一边走。
其实我是在摔。
一直在摔。以各种方式摔。摔得头破血流,浑身青紫。
但是我忍着,没有叫一声,没有哭一声。
就这么忍自己往下摔。还要为了赶路,多摔几个滚。
我感觉到好像已经是下坡了,登山不再费力气,甚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得两只手抓住树干,来回替换,才会不至于摔倒。
但是,身后噼里啪嗒的声音反而越进了。他们走得好像比我快很多。
还有劈砍的声音。
“啪啦!铛铛!”
好像手里有镰刀或者其他的刀,能够一边劈砍树枝,一边往前走。比我这个用手拨树枝的,自然要快很多。
“嗡嗡嗡嗡嗡……”
好像还有油锯。
你们用不用这样!不就找我吗?至于吗?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荒谬至极。
他们成群结队,满身装备。
而我孑然一身,除了满身的伤痕,眼前的漆黑,便一无所有……
“哎——这边的蘑菇多!”
我猛然间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就在我的不远处!然后瞬间从疲惫清醒了过来!吓得一激灵!
草,有人过来了!
“这么多榛子蘑。要不要偷偷带回去点?我这衣服兜,真的太小了。”
那个女孩说。人好像在我的右边。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我感觉她要过来了。
不行,我得躲起来。现在!
我左看右看,可是这边只有树。我穿的也不是绿衣服,不好藏。一个白衣服,在黑天真的很扎眼。
我想着就那么坐在树后吧。因为一动,反而会发出更多声音,吸引那姑娘的注意力。
结果因为两眼抹黑,脚底下一踩空,不知道摔进了什么里面。
“砰砰砰——咔——”
我在里面滚了一圈。
是一个坑,我掉进坑里了。
我想它并不深,所以我没有摔死。只是肋骨震荡,心脏疼痛而已。
“……”痛,好痛。
我咬牙喘气,闭着眼睛,死死支撑。如果不是因为嗓子疼,我可能刚才就喊出来了。
“啪嗒——”
右边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真的非常地清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只能安静不动了。手下不知道摸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散发著惊人的恶臭,宛若垃圾堆。
可能是淤泥,可能是死尸,可能是粪便,还是死人,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了……
我用双手,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不小心乱叫出声。
然后我看见一束直直地白光,在我头上乱晃。
是她的手电筒,在往这边照射。
藉着这个光,我能隐隐约约看看这个裂缝。
身下,是一个死去的野兽……
看不认得是什么,反正身体又肥又大,头已经半骷髅了,只挂着一半肉,露出一半白骨头。
臭烘烘的,直淌腐水,还围绕着一群恶心的苍蝇。
挺恶心的,但再恶心的我都见过了。
也就感觉……还好吧……能忍……
我冷笑一声。
没想到我的适应能力,居然已经这么强了。真惊奇。
一个粉衣服,出来了。她穿的长袖长裤。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个子却不高。
我仰视着她。
“刚才……是什么声音。”一个有点稚嫩的女声,“姐姐,是你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