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突然明白过来,那天他传纸条跟我说:“靠近我,会弄伤你的。”
其实那句话应该反过来,正确翻译为——
“无垢,靠近你,会弄伤我的。因为我弄伤了你,你的父母就会加倍地报复我。
“我好害怕,所以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好不好?”
……
他的翅膀已经残破了。
我便只能放手,让手心里扑腾得我我发痒的美丽蝴蝶飞出。
道一声,好。
你就此珍重,慢慢地飞,远渡汪洋,莫要摔了。
现在,我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几乎窒息。
点开那一个视频之后,我已经没有勇气没有点开第二个了。
我直接就关掉eye,退了出去。
当飞信在流览器上下载好了以后,我看着那个安装包,并没有点击安装,而是点击了“×”,关掉了。
计算机我也关了,关之前还把浏览记录都给删了。
把书房的门锁上,钥匙放在鞋柜抽屉里,恢复成原状。
整个动作,我一气呵成。
那天我的头脑明明非常的混乱,但我的行为,却异常地有条理和冷静。
我回到房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头栽在床上,躺在床上就此休息了,身体好是疲倦。
我没睡着,就那么长大著眼睛死死地瞪着,看着衣柜没合上的黑色的柜门缝。
脑子里就跟电视机雪花点一样,跳跳跳,浮躁、混乱、拥挤、没有规律。
我当时太小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这件事情公开,幼儿园会封闭,他们会被关起来,还是被杀掉?
那我呢?我会怎么办?会因为是禽兽的儿子被骂吗?还是因为大义灭亲被奖励,被父母怨恨着?
我会被谁抚养?会不会进孤儿院?
还是被领养?其他的叔叔阿姨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会不会也打我?
我的脑子太乱了,我没办法下决定。
这件事情太大,那个网又太深太黑,我看不清,根本处理不了。
也许在我决定报告的下一秒,我自己就会作为受害人,被端上那个餐桌,成了其他捕兽网口中的食物。
到那时,受伤的是我,脸埋进蹲坑的是我,哀嚎哭泣的也是我……
即便有棉被盖着,我的身子还是抖了抖,冷汗流了一床,湛湿了被缛。
最后把整个头都缩进被子里,像个小兽一般蜷缩着发抖。
很静默地哭。
只掉眼泪不出声。
就像向来温柔平静的枚一样。
*
不久后,我听见门开的声音。
光线从门后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金黄色的三角形。
“儿子,睡觉了吗?”
是我妈妈很甜美的声音,很轻,是怕吵醒了我。
我当然没睡觉,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我就那么用被子裹着自己,却也没回答他。不想出声,更不想和她说话。
“让你欺负我儿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脑海里,那视频中她暴怒的声音猛然间响起。
昨日今时,一甜一怒,形成鲜明对比。
“睡着了,那妈妈走了,晚安~儿子~”
门又静悄悄地关了。
*
他们爱我吗?
或许是的,他们对我很好。只伤害别的孩子,从不伤害我。
所以我该感谢他们吗?我却并不知道。
一年之后,我骗父母要收一笔书本费,再加上我之前慢慢攒的钱,买了一个手机,并不贵。
我爸妈不让我买,我只能偷偷的。
而很多同学也和我一样这么做,偷偷买手机藏着玩,我是跟他们学的。
因为我没有交话费,所以连的是邻居家的WiFi网。
邻居姐姐很好说话,我在周末骗她说自己家的WiFi坏了,我没法上网课学习了,她就告诉我她家的密码了。
我进入流览器,输入了eye的网址。
因为当初我打开eye的时候,它有一条滚动消息是——
请记住域名:******
那个域名,很简短。而且那天的记忆被我不断拿出来反覆咀嚼。所以即便过去了一年,我也记得十分清楚。
网页也是一片黑色,很多外文,设计也很简约。
我点击,download,下载。
直至我的手机app上,也出现了一个眼睛的图标。
看见了熟悉的黑色加载接口,和熟悉的开场白——
“When you look long into an abyss,the abyss looks into you.”
这句话出自尼采《善恶的彼岸》。
那时我也知道了它翻译为:“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看见那深渊,它在脚下向我回望。
我们静静地对视着,并不说话。
是我父母,我最敬仰崇拜的人,是他们亲手柄我推到那悬崖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