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得意忘形,而忘了魏明烬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辛禾倏的攥紧裙角,极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正想说些什么话来描补时,魏明烬却收回了视线。
先前的幽深压迫在须臾间一扫而空,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君子,唇畔噙笑:“那就多谢姨娘了。”
话罢,魏明烬迤迤然转身离开。
辛禾正沉寂在惧怕中,丝毫没注意魏明烬眼底有讽刺不屑闪过。
胆子这么小还敢来挑衅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奉墨在心里嗤笑。辛禾以为,他们公子是抹不开面子,才会被二房那对夫妇拿捏。
却殊不知,他们公子是懒得应付那些人,既然二房想出头,那他们公子自然乐意当甩手掌柜。
而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辛禾,不知怎么的,奉墨突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来。
昔年魏明烬曾养过一只猫。那猫生得十分漂亮,通体雪白,双眼碧绿,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只是性子有些野,不怎么亲近人。每次魏明烬靠近它时,它都会拿爪子挠魏明烬。
但魏明烬很喜欢它。
魏明烬给它吃最好的小鱼干,会亲自给它梳毛洗澡,夜里就寝时也会抱着它。
但有一天,魏明烬却亲手掐死了那只猫。
因为那猫咬了魏明烬一口。
那一口只让魏明烬的手上破了点皮,连血都没流,但魏明烬却掐死了那只猫。
时至今日,奉墨还记得,那是个春日将尽的夜晚,魏明烬立在窗边,一张雪白的面容半明半暗,他垂眸望着掌心拼命挣扎的猫儿,叹息似的道:“养不熟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呢!”
奉墨眼睁睁看着那只猫从最开始的拼命挣扎,到最后彻底没了气息。
而有那么一瞬间,奉墨恍惚间,竟在辛禾发白的脸上看见了那只猫的影子。
但这个错觉只存在了须臾,就被奉墨按下去了。
他真是魔怔了,辛禾可是他们老爷的妾室,而且她是人,怎么会和一只猫相似呢!
蜂蜜迅速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快步跟着魏明烬离开了。
辛禾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从先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今日明明是个顶好的艳阳天,但她却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不该得意忘形去招惹魏明烬的。
这人就是道貌岸然的罗刹,她该离他越远越好才是。
辛禾带着琼华漫无目的闲逛,不期然走到了荷塘旁。
这个时节荷花已凋零落败,水面上只剩下泛黄的枯叶。最近这几日时常有客登门贺喜,想必底下人也没顾得上来清理。
辛禾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水榭里歇息。
“我有些渴了,你去拿壶茶过来吧。”辛禾吩咐。
琼华有些不放心:“姨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么?”
“没事,你快去快回便是。”辛禾如今有孕在身,想要什么就得立刻给,否则就浑身难受。
琼华应了,匆匆去了。
辛禾独自一人坐在水榭里,趴在廊椅扶手上看池塘里的游鱼。
“叮咚”一声轻响,有石子落在荷塘上,平静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的同时,惊的游鱼四散奔逃。
辛禾下意识直起身子,就见一个蓝袍少年正站在荷塘的另一面,正满脸不高兴的在往荷塘里扔石子。
“叮咚”又是一声轻响,一颗石子砸在辛禾面前的水塘里,水花溅了辛禾一身。
辛禾惊呼出声,扔石子的少年这才看见水榭中有人,当即被唬了一跳,忙快步绕过来:“你没事吧?对不住啊,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这少年长了一张朝气蓬勃的脸,扎着高马尾,此刻正站在五步开外,神色歉疚望着她。
辛禾虽然没见过他,但从他的衣着相貌上,她已隐隐猜到他是谁了。
“没事。”辛禾擦干脸上的水珠,柔柔笑道,“二少爷这会儿不应该在前厅陪二老爷待客么?怎么来这里了?”
魏明绚正要答话时,远远见自己的随从寻过来了,他立刻闪身躲到假山后,压低声音同辛禾道:“别告诉他你见过我。”
辛禾转过头,那小厮已站在了荷塘对面。
“姨娘安好,不知姨娘可曾见过我家少爷?”
“我刚才确实看见了一个人,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少爷。”
假山后的魏明绚心下一紧,就见辛禾抬手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那人穿着蓝袍,扎着高马尾,往那个方向去了。”
那小厮道过谢后,忙往辛禾指的方向寻去。
待到脚步声走远后,魏明绚才从假山后走出来。他先是向辛禾道了谢,旋即又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魏明绚的?我们之前见过?”
“不曾见过,只是我观你的眉眼有几分肖似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