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她就能回家了,但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辛禾上前,轻轻替她将眼皮拢上。
水匪离开前在船上放了一把火,这船不能久待。辛禾起身,打算离开时,蓦的看见了不远处,那两个也已死去的赏金猎人时,她脚步蓦的顿住了。
魏明烬既在京城的黑市张榜寻她,只要她一日没被找到,一日就会有赏金猎人来找她。
魏明烬不缺银子,他拿银子砸,哪怕她淘到天涯海角,也总会有赏金猎人替他将她捉回来。
可若是她死了,这些人总该消停了吧。
辛禾的目光落在那个面容与身形皆有六分像的女子身上。顿了片刻后,她折返回去,跪在那女子面前,朝她低低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将自己腕间那只从不离身的绞丝银镯褪下来,哆哆嗦嗦的戴到那女子的左腕上。
做完这一切后,辛禾又向那女子磕了三个头,然后赶在船裂开前,跳下水游走了。
辛禾在水里泡了好几个时辰,上岸后她也不敢停歇,一直不停的往前走。
辛禾走啊走啊,走的身上的湿衣变干,又出了一身汗,头脑浑身双腿发软时,辛禾才意识到自己染了风寒。
她幼时随她爷爷一道常常进山采药,所以懂得一些药理。她自行去找能治风寒的草药,但却在拔一株紫苏时,失足跌下了山坡。
等辛禾再醒来时,她就在这里了,她左腿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汪汪汪……”门外骤然传来犬吠声。
紧接着,一道男声低喝道:“大黄,别吵,阿禾姑娘还没醒。”
门外隐隐也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急促的人声:“阿旭,我婆娘摔了一跤,直嚷着肚子疼,你快去瞧瞧吧。”
辛禾听见动静,忙穿好衣裙下床。等她一瘸一拐打开房门时,正好看见白旭与人走远的身影。
白旭是这个小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
那天辛禾在路边晕倒后,正巧遇见了上山采药归来的白旭,白旭便将她带回了家中。
自那之后,辛禾就一直在白旭家中养身体。
白旭家中只有三间土房,一间正堂,一间诊室加药房,另外一间是白旭的卧房。
白旭将辛禾捡回来之后,就将他的卧房让给辛禾住了,他现在夜里都宿在诊室。
被撵回来的大黄见辛禾起来了,当即折返回来,跑到辛禾面前,不住的向辛禾摇尾巴。
辛禾摸了摸它的脑袋,拿牙粉刷过牙,又从水缸里舀了水来洗脸。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了,即便是早上也不怎么冷了。
辛禾用冷水洗完脸后,拿起笤帚,将屋里屋外都扫的干干净净后,又一瘸一拐将先前被白旭搬出来,还没来得及放上木架晾晒的药材,一个一个放到晒架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辛禾额头已覆上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站在廊下,看了一眼院中一排排被晒开的药材后,心中十分有成就感。
这会儿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辛禾坐在廊下喝过水歇息一会儿后,又轻车熟路进了厨房。
虽然在魏家那三年里,辛禾从没下过厨,但她在辛有志家中做了整整十年饭,做饭对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辛禾揭开锅盖,熟练的舀水下锅后,又将切成小块的地薯和小米一道下锅。
然后一边煮着粥,辛禾一边又麻利的收拾起菜来。
白旭没种菜,但村里人总会时不时给他送些菜来。辛禾在篮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把新鲜的荠菜和一把蕨菜。
荠菜焯水过后,撒上剁碎的辣椒,再淋上少许热油香醋,吃起来十分美味,而蕨菜辛禾则是与腊肉一起炒。
巳时初,白旭背着药箱推开院门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日光熠熠,小院被洒扫的一尘不染,大黄小白正趴在廊下睡觉。先前他走得匆忙,尚还没来得及放到晒架上的药草,此刻都被整整齐齐的晾好了。厨房上炊烟袅袅,有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白旭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自他母亲过世后,他每次回来时,小院总是冷冰冰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母亲过世后,感到院中有了人气。
似是听见了动静,厨房的小窗内探出一张不施粉黛,但仍清丽动人的笑靥:“白大夫回来啦,正好可以吃饭了。”
白旭如梦初醒,一面放下药箱,一面忙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到处走动的。”
说话间,白旭疾步往厨房走。
“已经没有大碍了,若再不到处走走,躺的我都要发霉了。”辛禾笑了笑,正欲将碗递给白旭时,看见了白旭手中的鱼。
辛禾问:“还活着么?活着的话,我去找个盆先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