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熬到了第四天的夜晚。
医院的灯光冷得瘆人,拥挤的病房里,蔺青时费力地睁开眼,一只手立刻挡在他眼前,下一刻,主灯被关掉,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的夜灯。
“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都两天多了……仪器没报警吧?”
“目前看,除了虚弱一点没什么问题,之后可能激素水平会有点波动,好在没伤到根本。”
“还得再抽个血化验一下,免得有什么药物残留……哪种都不行。”
……
原本被按下静音键的病房在蔺青时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瞬间热闹起来,医生们紧绷的神色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还个个皱着眉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各种听不懂的术语和数据从蔺青时耳边划过,即使所有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有些头疼地皱起眉。
察觉到他的不适,大致确定了蔺青时身体暂时没什么问题的医生们抽好血退了出去,也不嘱咐什么——一有问题盛敛绝对会立刻把他们抓进来,不用叮嘱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盛敛和蔺青时。
眼前还被遮着,蔺青时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这几日也不是全然昏迷着的,有一半时间醒着,只是意识不大清醒罢了,盛敛做了什么,他现在醒过来,也都能一清二楚回忆起来。
有时候他想开口让盛敛把手拿开——蔺青时这样体寒的人,手腕上都差点被盛敛捂出了汗,也许是苦于身上没力气张不开嘴,又也许……看盛敛担惊受怕的模样终归于心不忍,就这么让他搭了好几天。
现在这热源从手腕上挪到了脸上,差点灼伤他薄薄的眼皮。
“放、咳咳……嗬……”
刚挤出一个字,他喉头就一阵发疼,明明这几日盛敛也千方百计喂他喝了水润喉,一开口又咳了起来。
一咳还停不住,肩膀一耸一耸,咳得差点上不来气,蔺青时侧过身蜷着,免得平躺着咳着咳着呛到。
盛敛也顾不上遮光了,干脆半跪在床边,手一下一下顺着蔺青时瘦得有些硌手的背。
这几天守着蔺青时的时候,他还想过等蔺青时醒了要继续吵他昏迷前没吵完的架,摆事实讲道理教训蔺青时以后别那么倔,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就以身犯险,这下着了道,哭都没地方哭,又受一遭罪。
人真醒了之后又是护着眼睛别被忽然的强光刺激,又是见人咳嗽忙不迭安抚,那点念头早想不起来了。
好在一会儿后慢慢止住了咳嗽,喝过盛敛及时递过来的温水,蔺青时总算能说话了,只是声音还发虚。
第一句话就是问候那些好亲戚们。
“现在,那些人,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处理好了,你别想着了,先躺好,饿吗?我这就去做饭。”
盛敛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蔺青时拽住了袖口。
“怎么了?是有什么想吃的吗?”
蔺青时摇摇头:“这个药……不是蔺家、那帮废物干的。”
“他们估计,连渠道都找不着……让青清来一趟。”
蔺青时这么放心亲自出场也是认定他那些亲戚干不成什么大事,背后的人他也查出一点眉目,和蔺家人联系并不深,主动找上他们也就是单纯拿他们当猪宰的。
他中的这药,蔺家人从来没碰过,背后的人也不干这种小买卖,说白了,以蔺家人的智商,连买药的门路都找不着。
是第四方。
蔺青时这才没防备。
盛敛脸色也严肃起来:“我知道了,行了你别操心了,这事儿我会联系你妹处理的。”
既然盛敛这么说了,蔺青时也就真的撒手不管了……
才怪。
蔺青时有点掌控欲的小毛病,这事儿他当然想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但这回之后蔺青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比之前更差了。
一句话要喘三次气才能说完,气短,走三步得停下来歇歇,盛敛还得在旁边扶着防止他忽然手脚发软跌倒。
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没什么事儿,蔺青时说ta是随了盛敛,壮得像头牛,结婚这一年,别说生什么大病了,小感冒也不见盛敛得。
他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在卧床休息,偶尔想出去散散心,盛敛就会如临大敌,身边至少要跟两个医生,轮椅也随时备着,一双眼睛就和开了自动扫描似的,捕捉到一点蔺青时累的迹象就要劝着他上轮椅坐着。
若蔺青时不愿,他就絮絮叨叨一直劝,直到蔺青时冷下脸给他一下才罢休——这还是因为他怕蔺青时气坏身子才住嘴,住嘴了还得委委屈屈看蔺青时,期望他回心转意。
粘人到了蔺青时忍无可忍的地步——上厕所都要跟着!简直恨不得把两个人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