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起来的后背表皮,几乎没有可以看的地方,错落的红痕,摸上去依旧发烫。
她涂得时候都快下不了手,根本想不出周爷爷是怎么忍心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周禀山感觉到温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似乎要比闻褚涂的更加镇定止痛。
虽然知道这份温情很快就会消失,感情也即将走到尽头,但还是贪恋此时此刻。
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
只不过这一刻结束的太快了。
不到十五分钟,林幼辛抽出手,取两纸将手擦干净,一切处理妥当,才搬凳子坐在他对面。
客厅里只有哒哒的时钟走表声,两人静静对望,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也似乎,心思各异。
她深呼吸:“爷爷今早请了律师,很快会提起诉讼。你知道了吗?”
“现在知道了。”周禀山顿了顿:“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办理吧。”
“然后你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周禀山沉默。
林幼辛偏开脸,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再也压不住,止不住的声音颤抖:
“周禀山,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难过伤心?我就是一个不停的往你身上扎刀子的刽子手?”
她终于绷不住,红了眼,眼泪争相奔涌:“我还要怎么对你好,才能让你满意?本来我已经不想计较你做的那些事了,我给我们彼此时间冷静,我反省我的问题,你反省你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你。可你呢,你一次次的逼我,你跟车那次,连小宁都能看出你偏执和强势,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劝我早点离开你,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可你能不能争气点啊!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做事这么极端,你让我怎么有信心和你过一辈子!”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难道我长大了,也不配拥有一个健康的丈夫,组建一个健康的家庭吗?”
林幼辛泪流不止,她从来没在周禀山面前哭的这么狼狈过,可她真的太害怕了。
她意识到周禀山的“疯”,已经不是以前开开玩笑的程度,而是真正的自厌。
他似乎要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讨厌他自己。
周禀山被扎的一阵阵心疼,伸手擦她的眼泪,“幼辛,别哭,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是来提离婚的吗,可以,我答应你,不哭了好吗?”
他脸上的麻木,已被幼辛的眼泪全部击碎。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厌恶,让她难过流泪的那个人,可现在,偏偏自己做了这个人。
他有什么资格。
可林幼辛的眼泪停不下来,她的压力太大了,从知道他酒精中毒送去急救的时候,她就已经快吓死了。
她不敢想,周禀山如果因为她喝酒喝到过世,她要怎么过剩下的这一辈子。
“周禀山,你能不能不要说那种话了,我真的害怕,不管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康的活着,你知道吗。”
她哭到抽噎,话都要说不明白,周禀山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他伸手抱住哭到颤抖的人,红着眼:“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不逼你了,是我混账,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哭了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幼辛,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求你别哭了。
为他这种卑劣的人,实在不值得。
似乎一切的争吵,都以哭泣和眼泪收尾。
林幼辛在当天晚上乘飞机回京北,他们没有谁再提“离婚”两个字。
但随着飞机起飞,似乎一切都已经到此为止。
周禀山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忽觉一切仿佛一场梦。
梦醒之后,命运的表盘,还是重新拨回到了各自应有的轨迹。
他从不曾拥有过幼辛。
无论他如何挣扎。
第68章
自从那天一别,周禀山没再联系过她。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给*出任何结论,却又好像给这段关系下了全部判词。
八月中旬,《幼狐仙》二轮演出结束,剧团从京北返回西城,林幼辛跟着回来,去南崇府拿一些秋冬要穿的衣服。
一进家门,家里的格局都没变,但许多东西都消失了。
譬如周禀山常用的马克杯、书房里堆满桌面的医学论文、床头摆的大部头专业书、衣帽间里他的衣服,主卧浴室水台上的洗漱用品。
就像被按了一键清空键。
她在“消失重灾区”的主卧站了一会,走去岛台接水喝,视线投去料理台,瞬间被一股熟悉的感觉牵拉:只要等到晚上六点半,最多不超过七点,周禀山就会准时到家,把菜放到料理台上,系好围裙做晚饭,和她聊一些今天工作时遇到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