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躺在床上,莫获脑海中回想的依旧是那抹傲人的红,“好想仔细的看一看它。”
于是,她半夜醒来,偷偷摸摸的潜入佛堂中。
莫获扭头,朝四周看,没有人。
她取下了那个离地面最近的瓶罐,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瓶罐上不似那些挂在佛堂顶上崭新的模样,反倒是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瓶身还挂着好几个蜘蛛网。
整个瓶罐散发着浓郁的湿腻霉味,莫获擦干净瓶身,果然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抹红,可是它看起来却像是没有活力一般,宛若刚烧成炭的木柴,不像是藏匿在木柴破裂黑灰裂痕中的艳色,反而格外像那种极度接近赤色的黑。
“怎么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她皱眉嘀咕,“难道心魔也会有自己的情绪表达?”
“还是你也和我一样,听那些佛经觉得无聊透了。”
话落,瓶罐中隐隐约约绽放出活力,透着一丝丝红光。
莫获笑着摸了摸这个瓶罐,她紧紧的抱住这个瓶罐,蹲在地上,说了一晚上的话。
关于佛堂里的心魔,关于佛堂墙角长出的草,关于平常日子里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说完后,她重新绑上瓶罐的枯草绳,怕砸在地上,还特意施了一道术法,接着她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佛堂。
往后,在善意出去抓心魔的日子里,莫获经常在夜晚偷摸摸溜到佛堂,和那个瓶罐诉说自己的烦恼。
“那个无妒大师太烦了,今天硬要我背什么佛经,不准我离开,我坐在那圆圆蒲团上坐了一天,整个身子都麻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又说,“你们心魔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呀?你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莫获抱着那个瓶罐,一个人发着牢骚,“我好想他。”
“他不是一个好师父,哪有丢下徒弟,一个人跑出去的!”
“真讨厌。”
终于,在日期往后推的第三个月,善意回来了。
他瘦了很多,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离开时穿着的整洁灰色长袍早已变得破烂不堪,但他并不在意。
善意嘴角带笑,一步一步踏进佛堂。
他手里握着一根黑漆漆的树杈。
莫获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她问,“师父,这是什么?”
善意双手捧上树杈,将它放置在佛像下,俯下身子,“它就是造成这次世间动荡的源头,心魔均是从它身上冒出来的。”
莫获跟着善意坐了下来,她随意的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树杈,“就是它?”
干枯的树杈也会滋生出心魔?
善意点头。
“阿弥陀佛!”众多佛语吐出,善意想为这根树杈洗去心魔。
莫获在善意身边待了一会儿,“唉,又是那扰人清梦的佛语,真烦人。”
这个过程无聊透了,她起身,准备向佛堂外走去。
突然,她心中诡异地腾起一种类似烧心的灼痛感,分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她却莫名觉得有某位持着藤条的家伙在抽打她。
第77章 何为心魔
莫获皮肤上缓缓出现红色痕迹, 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痛感,眼前模糊一片,她伸出手, 想去触碰善意。
她的声音细细微微,“师父……”
又在恍惚之间看见自己师父闭着眼诵经,为了不打扰到他, 莫获紧咬着牙, 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背后, 脖颈上,额头憋出大片大片的汗珠。
半晌后,莫获身上那犹如浪潮冲上岸来的疼痛渐渐褪去, 她手臂, 肩膀,腿上的累累伤痕也跟着变淡,自至消失。
直到善意诵读完经文,黑漆漆的树杈上涌现出碧绿的颜色, 莫获才感到轻松,她躺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失神的望着自己师父, 扭过头, 看向头顶, 是那个倾听她许多日子的瓶罐, 如今那点黑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瓶罐中活跃欢腾的是闪耀艳色。
“真漂亮。”莫获脱口而出, 像暖阳一样温暖的颜色。
她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 忽然, 她问,“师父,你消灭掉的心魔有诞生出神识吗?”
“它们会不会懂爱恨?”
“没有,”善意起身,“不会。”
他将那个树杈举起,拂去上面的落叶,而后将它放在佛堂正中央,最大的佛像下。
“它们乃世间至恶,并不存在所谓的情意,它们不懂爱恨。”
“它们没有心。”
随着善意这句话落,映照在莫获眼中发着亮光的红色,顷刻间熄灭了。
她起身想反驳自己师父,却怎么都起不来。
耳边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无妒大师带着一众僧人走进佛堂。
他说,“失礼了施主。”
“施主在此处早已待了超过三月,身上怨气未曾减少半分不说,”无妒摘下挂着的那个瓶罐,“连在我佛堂囚禁已久,经过万千僧人诵读经文即将洗净的心魔,经你触碰,大有死灰复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