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似要暴走,江溪连忙将陶片从他手中拿过来,伸手握住他空出来的手:“折瞻,你冷静你冷静,你看到了什么。”
温柔清和的声音缓缓流入折瞻耳朵里,将耳朵边冲刺的杀戮、求救声慢慢压了下去,“他们攻入了都城,杀了很多百姓。”
“这是逃跑的百姓携带的陶罐,但他们也被杀了。”折瞻双目猩红望着前方的田地,时间久远,这里早已看不到当初战火的痕迹,但他知道,底下还有很多尸骨,还有很多画满图腾的陶器。
他指着前方相隔不到100米的一片郁郁葱葱的油菜地,语气沉重:“那儿曾是河流,他们只要跑过河流,跑进那边的山丘里就能活,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能活。”
从他的话里,江溪也恍惚地看到了都城被占领后百姓逃命的画面,房屋被烈火舔舐殆尽,满地尸骨,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声。
外族人攻入城里,说明那位殿下输了,也不在了。
那折瞻呢?
留在了都城,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江溪想问又不敢问,担忧的看着陷入痛苦回忆里的折瞻,那是他奋力守护的国,国不在了,他一定不好受。
想安慰又无从开口。
山河国破,百姓流离失所。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劝他时间过去几千年了,让他想开一点?
可对刚看到一切的折瞻而言,宛如刚发生在身上的一般。
江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
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轻轻喊了他一声:“折瞻。”
我陪着你。
“江江。”折瞻红着眼看向她,脸色忽地苍白,向来冷峻的眉眼里浸满了痛苦。
刚才看到都城里的那外族人后,他记忆的关卡松动了一些,里面藏着的惶恐、痛苦、血腥、暴戾、黑暗都在往外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被这些负面黑暗情绪包裹住了。
他忽地很想去杀人,想要很多鲜血来祭剑。
手里的长剑铮鸣,汹涌的血腥暴戾气息飘散四周,四周跟着起了风。
“折瞻你怎么了?”江溪察觉到他的变化,还有他身上逐渐浮现的迫人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别靠近我,我身上气息不好。”折瞻丢下长剑,跪坐在地上,咬着后牙,使劲想将气息压住,不想吓到江溪。
江溪是有些想躲开,可对上他那双腥红、痛苦的双眼,咬了咬牙,直接伸手抱住了他,抱住他的刹那,发现他身体在颤,他这次一定接收到了很多不好的信息。
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我不怕,你不会伤害我的。”
除了初识那段时间,之后在她面前,他总是会小心藏好自己身上的血腥凶戾气息。
“别怕,我们在呢,别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这里已经不是南国了,周围还有很多人,别吓到其他人。”
“好。”折瞻将下巴搁在江溪的肩头,闭上眼,闻着那似有似无的梨花香气,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良久后,压下后抿了下嘴里咬破的血腥气。
“好些了?”江溪注意到他身上气息缓和许多。
“嗯。”折瞻努力将眼睛里猩红压下去,这才放开江溪,得了空的江溪拿出一颗糖塞他嘴里。
折瞻的舌尖抵在还有余温的糖块上,甜滋滋的味道已经让他好了很多,但声音却沙哑极了:“很多情绪一下子冲了出来,让我又看多很多战场上的画面,他们杀了很多人,他们将尸体搬走吃掉,他们还......”
刚才那些情绪又卷土重来了,他闭了闭眼,用力将战场上血腥的画面甩出去。
“别想了。”江溪猜他是被战场上那些累积的负面情绪裹挟了,看来身体记忆里藏着的情绪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折瞻:“还差一点点,我好像就能打开那个锁,就能找回全部记忆了。”
江溪知道他一直盼着想起,劝说别想起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最后只劝他缓一缓,“你先压制住那些情绪再说。”
“有你在,我可以很快控制的。”折瞻抿了下嘴里的糖,低声说。
“......那要不要再抱抱你?”江溪说完,折瞻怔住。
江溪看把他吓到了,抿唇笑了笑,不过这会儿看折瞻神色已经好了许多,气息都藏好了,他应该是不需要帮忙了,于是拍拍裤子上的泥站了起来。
折瞻:“诶?”
不是要帮他吗?
江溪猜到他的意思,“......你这会儿都好了,快起来,刚才把阿酒阿桥吓到跑老远去了。”
她站起来,将画着图腾、沾满褐色血迹的陶片拿到车旁边,和张老头的手札笔记上的图腾对应一下,上面写的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边上还有南国祭祀制作的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