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小红说爹是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的对吧?阿霁睁着乌黑懵懂的杏眼求助宋老爷,“爹你能把娘找回来吗?我给娘准备了一个很好看的瓶子,我想给娘看。瓶子在屋里,爹你要看一看吗?”
提及她的娘,宋老爷心虚了一瞬,转眼想到那是为了宋家前程,便又镇定下来,而且瓷窑供奉着圣上赏赐的牌匾和圣旨,有龙气护着,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没耐心去询问阿霁是什么瓶子,错过了知晓瓶子的真相:“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该见面时自会再见的。”
阿霁茫然的眨了下眼,那是什么时候?
丫鬟小红心底忐忑,感觉这话怪怪的,但身为丫鬟也不敢多说,只盼着老爷能多多怜惜小姐,别让小姐被欺负了。
阿霁看爹不愿意进去看那只瓷瓶,心底有些失落,但想到爹爹难得来看自己,还是努力挤出笑来,“爹爹,我能出去玩吗?”她不想整天待在小院里,想出去找娘。
“你身体弱容易生病,就安心待在这个小院里,要是觉得无聊,我再为你找几个夫子来教你读书识字。”宋老爷一副为你好的语气哄着阿霁,说完后看向里面的主屋,里面光线幽暗,看着莫名觉得阴冷得很。
他后背发凉,有些心虚的放下女儿转身直接离开,打算去找个道士超度镇压一下。
待老爷离开后,小红也轻声对小姐说:“小姐,老爷还是待你挺好的,还给你找夫子。”
阿霁似懂非懂的,听小红这么说也觉得爹好像挺好,于是转身跑回房间,趴到枕头旁边,对着祭红釉玉壶春瓶小声嘀咕:“阿暮,爹说等该见面时就能和娘见面了,爹还说给我找夫子,爹对我真好啊。”
“阿暮,把你捡回来后我的日子就变好啦,也没人给我吃咸菜剩饭了。”阿霁用脸贴了贴鲜红的瓶子,小声嘀咕着:“你对我真好,像娘一样对我好,你要是能变成娘就好了。”
江溪看到这里,心底发酸,好想告诉她:阿霁呀阿霁,你爹不过是另有所图,并不是真的对你好。
她有些不忍看下去,因为她有预感,阿霁会一直沉迷在虚假算计的疼爱之中,直到坠入可怕的地境里。
“你想得没错,阿霁以为他爹对他很好,一直到她慢慢长大。”阿暮再次说起阿霁的故事,声音里压抑着心疼、难过。
在宋老爷来了小院的第二天,便有一个女夫子上门来了,女夫子教她识字写字,教她女德女戒,还和她讲述了许多宋家每一代瓷器的故事,将家族荣耀、责任以及唯父是从的一些理念慢慢植入阿霁的心底。
幼时的她不明白,夫子怎么教她就怎么做,记牢后便回屋抱着阿暮絮絮叨叨,“阿暮,我今天又学会背女戒里的一段内容了,夫子夸我了。”
“这里面有段话是说娘的,我想背给娘听,可是娘不在,我背给你听吧。”在阿霁的心底,阿暮就像娘一样,总会认真的倾听她说话,总会让她依靠,“你听着哦,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阿暮,今天夫子说了宋家瓷器的故事,我们家瓷窑之所以能烧制出祭祀瓷器,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儿跳入瓷窑里,瓷窑才烧制出符合规定的祭祀瓷器,那个女儿真勇敢真伟大。”
“夫子说以后我也要做一个伟大勇敢的姑娘,能担得起宋家官窑的名声,能担得起责任,阿暮,我想做勇敢伟大的姑娘。”
......
都说虎毒不食子,江溪没想到宋老爷不仅食子,还早早的做好准备加盐加料了,她咬了下后槽牙:“太过分了。”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这宋老爷简直无耻!”李秋白气得卷毛都翘起来了,阿霁是他亲生女儿,他竟然pua人家要奉献牺牲,真是无耻至极!
阿暮红着眼,“只可惜那时我不能说话,如果我有意识,我能说话,她就不会被蒙骗那么久。”
阿霁虽然每天抱着她,每天和她絮絮叨叨很久,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将她当做母亲一般的依靠,但阿暮并没有很快生出意识,一直只是做为普通花瓶陪伴着她,直到阿霁十岁出头时才生出一点点朦胧的意识。
而这时的阿霁已经被教成了乖巧顺从、将家族责任放在心上的小姑娘,但偶尔她也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向婆子守着的院门,会好奇听着外面其他孩童嬉闹的声音,也会忍不住想出去看一看。
但每到这时她就会想自己出去会生病,还是不要给丫鬟婆子添麻烦,自己好好的念书识字以后才能帮得上家里的瓷窑。
她羡慕的望着可以自由出入的小红和婆子,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