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菜听到这话,闭上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已经送走很多位宋家后代的他其实早该习以为常,可这是小宋,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宋。
他叹了口气,睁开猩红的双眼看向江溪,“其实我早有预感的。”只是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
江溪怔了怔。
“小宋的儿子也是癌症,死前也是这样的脸色。”这也是老菜在得知小宋得了癌症后,没有像花里一般大喊大闹的缘故,他知道这个病,知道没得救。
“那个小孩长得很像小宋,老实本分但很爱笑,做粥的手艺比小宋好一些,因此小宋每晚都高兴得和我说,宋家粥方后继有人,只可惜没过多久他就病了,小宋掏空家底为儿子治病,但仍没救回他。”
癌症,人类的疾病很凶很复杂。
他想帮忙却帮不上。
老菜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有用的,如果不是你一直陪着他,他大概坚持不到现在,如果不是你尽心尽力教他,他的日子可能还会更艰难。”江溪觉得老菜和宋爷爷是相辅相成,缺了谁都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虚弱的老菜依靠着宋爷爷的期盼和传承活下来,而孤身一人的宋爷爷也靠着老菜的支撑才能度过那些苦难的日子,“你需要宋爷爷,宋爷爷也需要你。”
老菜苦笑着点点头,是的。
他需要小宋,小宋也依靠着他,可他却没能及时发现他的病。
懊恼也没用的,而且他们已经努力想法子攒钱给宋爷爷治病了,江溪看了看花里,如果不是他自卖自身,她也不会发现他,不发现也就不会来望江县。
“事已至此,老菜你好好陪陪宋爷爷吧。”江溪看时间不早了,叫上阿酒离开病房,走到门口时她想起还没通知宋爷爷的女儿,于是停下询问老菜,“你知道电话吗?我来帮忙通知她吧。”
老菜点点头,将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江溪拿着电话号码走到外面光线昏暗的走廊角落,给宋爷爷女儿打电话,电话打过去那头拒接了,再打过去便是重复无法接通的机械音。
她蹙起眉头,心底觉得有些烦,低头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她,简单说了宋爷爷的事情,告诉她医院和病房号,至于她能不能看到就不知道了。
发完消息后,江溪走到折瞻阿酒所坐的长椅处坐下,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望着病房门叹了口气,“明明是亲人却那么冷漠,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物灵。”
折瞻低头看着自己漆黑衣裳上的图腾暗纹,轻声说:“因为他们有不一样的羁绊。”
江溪想想也是,人赋予物件意志、赋予它期待、赋予它无数情感,它承受了主人的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最终才会变成了物灵,物灵从变成物灵那一刻起,就一心记着主人的期望,哪怕消散也记着,不像人,忘性那么大。
她扯起嘴角,冷笑了下,沉默地听着病房里隐隐压抑的哭声,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呵欠,再闭上眼:“好累,我睡一会儿。”
折瞻没再出声,安静的坐在旁边。
离得很近,江溪仍能感受到他身上历经百战后的血腥凶戾和冷漠,但却不太害怕,反而很有安全感。
慢慢的她睡着了。
椅子很窄小,睡着后江溪的头不自觉的往一侧偏移,慢慢的靠向了坐在一侧的折瞻肩头处,许是找到了个支撑点,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脖子,尽力找一个舒适角度睡着。
折瞻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处的她,刚好看到她微微侧露的眉眼,昏黄灯影下,颀长睫毛轻轻颤动,鼻尖阴影晃动,影影绰绰的刻画出她的骨相。
很柔和,很温婉,比她醒着时更柔美。
第48章
窗外明月皎皎,清风绕绕。
如水的月光顺着风静静流淌进病房外的过道上,流淌在椅子上,流淌在身上,轻轻地像羽毛划过,挠得心口有些奇怪。
折瞻垂眼看着江溪的侧颜,皮肤白皙,莹润如玉,额间微微轻拧,像是在为什么发愁,让他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抚平。
抬了抬手,又默默放下,压下心中奇怪的愫动,默默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身体一动也不敢不动的,怕晃动吵醒了江溪,她昨晚熬夜给他做了剑托,睡了五个小时又早起,直到这会儿才睡一会儿。
一旁的阿酒看到江江累得靠着折瞻的肩头睡了,也想给江江靠,默默抬起肩膀,但怎么抬都不高,气得他怨念地瞪了眼折瞻,操着手生闷气:“哼哼哼!”
他怎么又胖又矮,如果像折瞻一样又高又瘦又威风就好了,他也可以给江江靠!
折瞻余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小声点。
阿酒连忙闭上嘴,但仍无声的哼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