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咱们九刀光宗耀祖了,当初九刀刚出生时,找不到剪刀了,脐带是我用菜刀砍了九刀才砍断的,我就说他这辈子和菜刀做厨有缘,现在果然靠做菜做粥出息了。”
“是啊,九刀从小喜欢做这些,现在终于有出息了,当御厨了,嘿嘿嘿,我便御厨的爹了!我得去买点鞭炮,拿回祠堂放一放,告诉大家咱们九刀做御厨了!”
宋家人全都像范进中举一般,又笑又哭又疯了,只有妻子担忧的看着自己丈夫宋九刀,“你一个人去京城吗?我和孩子呢?”
“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去做御厨。”宋九刀心底是欢喜的,但又对未知的宫里迷茫恐惧,同时也舍不得家人。
家人立即说:“为什么不去?一定要去。”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
妻子看出丈夫的为难,指了指他最宝贝的菜刀,“你问问你的刀?”
宋九刀转身拿起菜刀,拿着抹布小心仔细的擦拭起来。
从老菜的叙述里,虽然他几乎没有提及自己,但江溪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之后他还是决定去做御厨了是吗?”
老菜点头,年轻人总是想去拼搏一下,“第二年,他带上菜刀,带上妻儿,坐着船去了京城,成为了一名专做鱼片粥的御厨。”
江溪往椅子上靠了靠,轻声又问:“后来呢?”
老菜缓缓说:“后来他就在御膳房做起了最末等的御厨,一个月最多为皇帝做四五次鱼片粥猪杂粥,其他时间帮帮其他御厨打打下手,用精湛的刀工帮着雕花卉摆件,日子过得清闲却富足,他们一家子就这样在京城安了家。”
江溪听出老菜语调里的抑郁不得志,“他开心吗?”
“能去京城应该是开心的吧。”老菜想着几年后皇帝渐渐忘了宋九刀的鱼片粥,宋九刀便渐渐爱上了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擦他,擦他时会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大抵是怀念在码头卖鱼片粥的繁忙又简单的日子。
江溪了然的点点头:“再后来呢?”
老菜说:“后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孩子们也逐渐长大,宋九刀开始教孩子们刀工、熬粥、做菜,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宋家好像天生更擅做粥,其他菜式虽会做,却始终不如其他御厨做出来那般好吃。”
“后来就专心做粥了。”老菜回忆起宋九刀握着他,手把手教两个儿子刀工、做粥,儿子不想练刀工时,他就会语重心长的说:“鱼片粥虽然简单,但最重要的就是火候、耐心和刀工,刀工不好切出来的鱼肉厚度不匀,一些烫不熟一些熟过了,味道不好谁乐意吃?你们想要传承我这做粥的手艺,还有得学呢。”
没想到做粥也有这么多学问,江溪回味着昨晚那一锅鱼片粥:“难怪你切的鱼片也是厚度完全均匀,每一片爽嫩程度都一样。”
老菜点头,“除了刀工火候,还有一些其他诀窍,还有最重要是用心,用心为辛苦劳作晚归的人熬一锅热腾腾的热粥,味道都不会太差。”
江溪点点头,“再后来呢?”
老菜继续说起之后的事情,没过几年,皇帝去世,宫里乱糟糟的,宋九刀请辞出了宫,出宫时带上了装鱼片粥的青花瓷盅,带上了一些用习惯的瓷盘和砂锅,还有皇帝赏赐给他的一些东西,另外还有个曾经帮过的一个老太监送的一些东西。
老太监一次被罚后,高烧不退,是宋九刀帮他买了药,还熬了一锅清淡的鱼片粥给他补身体,他病好后便处处帮宋九刀,还想要帮宋九刀的两个儿子也在膳房谋一份差事。
但宋九刀拒了,宫里危机重重,没有陛下的看顾,他们很容易得罪贵人,他觉得他们还是去回乡开一间粥铺卖粥好了。
老太监也不好再劝说,得知他们想要回乡,于是将他最重要的东西用木盒装着,再用一块妆缎包裹着交给宋九刀,“我也是江城人,但我这辈子大抵是没机会回去了,劳烦你将它带回江城,随意找个山埋了,就当做我落叶归根了。”
心善的宋九刀接过木盒,应好。
“后来他们在江城开了一间粥铺,因着御厨的身份,生意还很不错,只是没过几年,他便生病了,没能熬过那个寒冬。”那一年宋九刀还不到五十,但两鬓早已斑白,去世前他将自己爱惜了一辈子的菜刀交给长子。
透过老菜的话,江溪恍惚的看到了苍老病气缠身的宋九*刀,他枯瘦的手拉着两个儿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遗言。
“老大做粥手艺好,以后就传承粥铺,老二做菜好一点,以后就做那间小酒楼。”宋九刀费力的说完,好半响才缓过气,又拉着长子的手,不放心的交代着:“我熬了一辈子的粥,实在熬不动了,以后咱们家熬粥的重担就交给你了,还有粥方,还有我那一把菜刀也都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将它们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