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富贵不还故乡,犹如衣绣夜行,还有什么意思?
“你看啊,小姐把我弄进宫,是要我偷偷为她在宫里办事的意思。我看以我这份天才,在宫里混到炙手可热的那是指日可待,真到了那一日,我干点什么岂不是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到时候还能请你去家里做客吗?所以一定要趁现在!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我们把这顿酒好好喝了——”
鹿长鸣的话没有说完,阿夜猛地起身,冲出门外。
门外,小轿落下,轿帘里伸出一只手,白如雪,柔如柳,阿福正伸手要扶,冷不丁只见阿夜已经到了跟前,把阿福挤到一边,然后伸出一只手臂,那只手刚好落在他的护腕上。
暖暖的,香气幽幽。
“好灵的耳朵。”姜菡萏的脸从轿帘后头露出来,“又叫听着了?”
阿夜只觉得世间万物的颜色一下子鲜亮起来。
姜菡萏进了紫藤居,看见鹿长鸣,有些意外:“鹿先生回来了?”
鹿长鸣蹭过来行礼问安,有些不好意思。姜菡萏送他入宫,却没有用姜家的招牌,自有用意,这趟他不打招呼就跑回来,属实是冒失。
阿夜简短地道:“皇帝喜欢他,给他一个宅子,他要带我去喝酒,我不去。”
鹿长鸣叹为观止。他在这儿大半天了,阿夜嘴里就蹦出两个字,鹿长鸣满以为这是阿夜说话没什么长进,没想到姜菡萏一来,阿夜居然一口气能说这么多!
跟着连忙向姜菡萏解释原因:“我悄悄来的,一个人也没带。只打算让夜哥悄悄去,谁也不惊动……呵呵呵这个……夜哥不去也好,也好,我也早些回去……”
“既然鹿先生来请,那就去呀。”姜菡萏看着阿夜的眼神充满鼓励,“阿夜去吧,不要穿府兵的铠甲,不要带着幌子就是了。”
鹿长鸣大喜:“谢小姐!”
阿夜:“菡萏不去,我不去。”
姜菡萏想了想:“那我同你去。”
阿夜:“菡萏去,我去。”
姜菡萏让鹿长鸣先行回去,她和阿夜随后会从后门进去。
鹿长鸣受宠若惊,晕陶陶答应,留下地址,离开了。
阿夜问:“菡萏为什么要去别人的宅子?”
“那不是别人,那是阿夜的朋友,不是吗?”姜菡萏道,“阿夜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没有训练的时候,不巡逻也不守夜的时候,就可以和朋友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喝喝酒。”
阿夜光是用想的就皱眉:“不要。”
姜菡萏:“……”
张贺离开之前,曾经来找过她。
张贺虽然还不曾听闻“玄甲神人”的传说,但自从那一日回来,阿夜在府兵中的威信一日比一日高涨。
每日训练,张贺发话休息,府兵们全部望向阿夜,待阿夜休息了,他们才休息。
而阿夜若是不停,府兵们也不会停。
甚至当张贺处罚阿夜时,众府兵会隐隐对张贺抱有敌意。
这些全是带敌者大忌,阿夜的存在,会影响到主将的军威——除非阿夜自己当主将。
偏偏阿夜自己对此毫无感觉,府兵们在他眼里仿佛全是空气。他一直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连张贺也不放在眼里。
“他自小远离人群,不懂得与人相交之道。只有在看到小姐的时候,他才有几分人气,愿意说话,愿意笑。可是小姐的身份与他比起来,判若云泥,小姐总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一生一世。若要把他放在军中,就一定要让他学会如何当好一名主将。而要当好一名主将,先要成为一个‘人’。”
会有朋友相交,会有人情来往,会与这个世间发生丝丝缕缕的关联……这就是人。
所以姜菡萏很愿意带阿夜去拜访一下朋友。
不过去鹿长鸣宅院之前,姜菡萏还有点事。
她此次来是为了找顾晚章。
顾晚章每日上午都会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去外书房找她,一向准时,从无例外。
但此时已经是半下午,顾晚章一直没有出现。
姜菡萏过来一瞧,发现顾晚章的房间关门闭户,并不在紫藤居。
“昨天下午,他的屋子,就没有声音了。”阿夜道。
所以是昨天下午就出了门,然后一直没回来?
顾晚章这些天一直在追查严何之的下落。
眼下的大央虽未大乱,但承德帝的奢靡挥霍引起上下效仿,百姓被层层盘剥,无以为生,要么成为匪寇,要么成为流民。
大量的流民进入京城,宵禁的夜色下时有凶案发生。
据李思政翻到的文书统计,近几年京中失踪的人数逐年上升,失踪的读书人也不在少数。
姜菡萏前天最后一次看到顾晚章时,顾晚章告诉她,他准备带上几名府兵,去南里探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