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无职外男,即便随我入宫,若无祖姑母传唤,也只能候在宫门外,祖姑母怎会见过?”
姜菡萏也有点好奇,太皇太后又没去过西山围场,怎么会觉得阿夜眼熟?
“人老了,记性也差了,也许是哪家孩子生得和他有几分相像吧。”太皇太后叹息,命人放赏。
姜菡萏道:“祖姑母赏他金银钱财,不如赏他一块禁中行走的令牌。这样他可以随我入后宫,就能随时保护了。”
太皇太后点头,轻叹道:“身为姜家嫡女,生来就站在刀尖上,菡萏,你的苦祖姑母都知道。”遂吩咐人取了令牌来,赐给阿夜,命阿夜好生保护姜菡萏。
阿夜沉声道:“属下领命。”
有了这块令牌,他就可以随行到宫中,就算不能入殿,也能在殿外随时候着了。
待阿夜退下,姜菡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句话她可是教了一路,生怕出什么乱子。
好在阿夜说话越来越顺溜了,顺利过关。
姜菡萏目的达成,再坐了片刻,便要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道:“急什么?好容易入宫陪哀家一趟,用了饭再去。”然后向身边的赵公公道,“去告诉周太傅,太子今日可以早些下学。”
*
过完年,风明就十一岁了。
他和姜菡萏一样有胎里不足之症,可能他的症候更严重些,小小的脸盘上盛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又因为要苦读书,脸上挂着老大的黑眼圈,更显得一张脸上只剩下两眼睛。
风明见姜菡萏的机会不多,但每次见姜菡萏都不用上学,而且还能坐着马车出宫,经过城门,进山里……每一桩都能叫风明兴奋好几天。
所以他每次见到姜菡萏,都像犯人放风时那么轻松快活。
“菡萏姐姐!”风明悄悄从袖子里掏出几只枯草编的小虫子,“看,这是蚂蚱,这是蜻蜓,这是金龟子!好看吗?都给姐姐!”
“又躲懒了是不是?让你上学是为念书,你倒好,专弄这些个。”太皇太后半是宠溺半是埋怨,“小心默不出书,周太傅罚你。”
“我是课余编的,编了好久呢才编了四个。”风明道,“我的书都默上了,不然皇祖母问太傅去。”
太皇太后:“哦,做了四个,那还有一个呢?怎么不一起给菡萏姐姐?”
风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草编蝴蝶:“这个最大,我编得最久,是给皇祖母的!”
太皇太后接过蝴蝶,把风明揽进怀里,又是欢喜,又是叹息:“好孩子。”
姜菡萏看着手里的草虫们,有些出神。
上一世风明出宫时便和风曜的车队失散,从此下落不明——是真失散,还是被风曜借故除去,是未知之谜。
大乱来临,皇宫中、京城中,有许多人都是这样不明不白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此时太皇太后命风明去洗了手,然后宫人传饭。
赵公公过来回话:“惠和宫那边送了敬菜来。”
太后因“身体抱恙”,很少到慈安宫站规矩,但每日敬菜必不可少,今日送来的是八宝鸭子和红焖羊肉。
姜菡萏抬眼,发现送菜的人是姜蘅芷。
姜蘅芷过年也没有回姜家,在姜家引起不少议论,还有婶娘入宫劝她回家,她只是垂泪,说:“妹妹见了我,只怕不大高兴,那就不好了。我留在宫中侍奉太后,也是一样。”
太皇太后淡淡道:“哀家守十斋日,她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姜蘅芷低头道,“太后说,菡萏妹妹与太子殿下身子都不大好,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恐菜色清淡,两位没有胃口,所以命臣女送来这两样菜。”
太皇太后听完,慢慢笑了:“到底是我们姜家的女儿,口齿清爽得很,要是脑子也有这么清爽就好了。”
姜蘅芷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答言。
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也不能当真为难一个晚辈:“罢了,去吧。”
姜蘅芷行礼,慢慢退下。
姜菡萏起身:“我送姐姐一程。”
外面风雪正大,姐妹俩皆披上狐裘,由侍女打着伞。
寒风呼啸,姜菡萏没有开口,姜蘅芷悄然打量了几眼,也没有开口。
从慈安宫到惠和宫,要经过一道飞凤桥。
飞凤桥横跨一片湖面,是宫中最长也最高的桥。
就在走上最高处的地方,姜菡萏开口道:“阿夜,抓住她。”
姜蘅芷还来不及转身,就被阿夜抓住了衣襟,后背撞上桥上的护栏。
“菡萏!”姜蘅芷吓得花容失色,“你要做什么?!”
姜菡萏走到她面前,观察了一下桥身到湖面的距离:“你说,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然后说你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你觉得会有多少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