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长鸣一怔,随即左右张望:“姜菡萏在这儿?”
阿夜:“说,菡萏。”
鹿长鸣听明白了。
果然,寻常街道上一般是人来人往,但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几乎所有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一面走,一面还呼朋唤友。
“快些去,去迟了只能看人头,可看不见那月下徊了!”
“月下徊算什么?姜家嫡小姐才是真正的倾世名花呢。”
“说起来这是姜菡萏十年来头一次回京吧?”
……
鹿长鸣眼睛一亮,他的搭讪功夫一流,很快就打听出眉目来:“快走快走,姜菡萏在大相国寺,开花会卖月下徊!”
只是等他们到了大相国寺,才发现真的只能看人头——连大门边、围墙上都挤满了人,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咱们走后门,后门多半有狗洞,好钻。”
鹿长鸣带着阿夜从正门向后门走去,忽然,阿夜停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空气里有一丝极其微茫的芳香……
甜馥馥的玫瑰香……
这是……这是菡萏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前面小巷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要死的,不要活的!”
同行这么多天,在鹿长鸣看来,阿夜那两只眼睛除了在玩火折子时微微带着点光,平时无论看谁都没有半点温度,死鱼一般。
可这一瞬,天上那轮日头照出来的所有亮光好像进了阿夜这双眼睛。
阿夜飞扑进巷子。
刚好有个人飞冲而出,鹿长鸣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简直像是把脖子往阿夜手上撞似的,虽然这人颇为厉害,半空还想避开,奈何论身手之灵活,鹿长鸣就没见过比阿夜更厉害的。
“砰”一声响,阿夜把那人死死按在地上,青石铺成的地砖“喀嚓”裂了好几道缝。
“阿夜?”
晴朗的阳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到处耀眼生花,姜菡萏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菡萏!”
阿夜看着她,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姜菡萏忽然有点想哭:“阿夜!”
阿夜很开心,叫得更大声:“菡萏!”
鹿长鸣看得有点傻眼。
他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小姐奴仆相爱却无法相守、缠绵悱恻、两看执手泪眼的戏码,谁知纯然是没长大的孩子,要不是地上还卡着个人,这两人看上去能手牵手蹦蹦跳跳。
“小心!”鹿长鸣大喊。
地上的汤博望竟然还有还手的余力,趁阿夜不备,反手挣脱。
阿夜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姜菡萏,正是高兴时候,偏偏有人扫兴,面色一寒,扯住汤博望不放。
汤博望用力一挣,竟然再度挣脱。
阿夜终于发现这个公人和别的公人不一样,力气特别大。
只有姜菡萏知道,汤博望力能扛鼎,上一世成为叛军之首,一半靠家财万贯,一半就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他文武双修,曾经上京应考,落榜之后愤愤不平,天下大乱之后开始招兵买马,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大央将领,无一人能抵挡。
此时和阿夜战在一处,汤博望的招术和技巧明显更胜一筹,只是阿夜天生神力,身法又极为灵巧,汤博望一时被缠着脱不得身。
京兆府都尉赶来帮忙,但这两人动作太快,武艺太高,无论是都尉还是府兵,远无法射箭,近无法助攻,只能走包围路线,准备堵上小巷。
汤博望眼看出路要被截断,嘶声向姜菡萏怒道:“你是谁家姑娘?为何要这样害我?!”
“嗷呜!”
阿夜大怒,不许骂菡萏。
他的力量爆发,抓住汤博望,一口咬中汤博望的咽喉。
都尉当中,有一文官随行,看见血沿着阿夜嘴角流下,大惊:“拿下!此人就是猛兽吸血案的嫌犯!”
姜菡萏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今天宫中有贵人出宫,大相国寺就有羽林卫,随时都可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去,立刻下令:“带阿夜走。”
在京城很少有人敢挡姜家府兵的路,但那名文官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挺身而出:“京兆府户曹参军李思政在此,事涉命案,任何人不得擅离!”
姜菡萏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仔细一想,就是官凭名单上的两人之一。
胆识还真是不小,只可惜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姜菡萏低声道:“李大人前几天是不是收到了一份不记名官凭?”
李思政神色一震,但转即道:“下官可以不要官凭,但嫌犯不得离开。”
书读多了难道都这般死脑筋?大相国寺的侧门后头已经传来铠甲的摩擦声,这么大动静只有羽林卫的明光铠发得出。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菡萏一挥袖,粉末如雾,罩向李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