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屋内昏暗,“阿夜”蜷缩在墙角,蓬头乱发遮住面颊,不住低吼。
“看来是我多虑了。”风曜收回视线,直起身,“在就好。菡萏妹妹毕竟应过圣旨,若是还未驯成,人却跑了,妹妹岂不成了抗旨不遵?”
“是呀。”姜菡萏皱眉,“我就怕还没驯成,人就死了,可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把人带走?就算是死,死在我的手里,也不关妹妹的事了。”
姜菡萏想了想:“那……我再治治,若是治不好,殿下再来带他走。”
风曜微笑:“一言为定。”
姜菡萏颔首,送客。
阿福全程紧绷,见风曜上轿走了,才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还好小姐神机妙算,知道安排个假的,好歹骗了过去。”
“不。”姜菡萏望着风曜远去的仪仗,面沉如水。
风曜多疑,一定会派人跟上府兵。
一旦被风曜的人找到阿夜,那就完了。
姜菡萏下定决心:“给我备马,带上府里所有府兵家丁,进山。”
阿福大吃一惊:“小姐要亲自去找人?”
对。
她要亲自去,要赶在风曜之前。
她虽然不会寻人,但她有一点特别之处。
那就是,阿夜现在应该特别恨她。
她可以充当诱饵,把阿夜引出来。
——如果阿夜还能出来的话。
第16章
姜菡萏在西山住了十年,但从来没有踏足过真正的西山。
西山山脉连绵,共有高高低低十一座山峰,在京城的西面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
冬月时节,天寒地冻,
草木凋零,许多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落叶,连着下了好几天雨雪,落叶软塌塌的,底下潮湿,一踩一个坑。
也有一些树木终年不凋,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像一把张开的巨伞,挡住天光,树下光线幽暗,偶尔传来一点断枝响动,那是被惊走的小兽留下的。
“我说,这人是非找不可吗?交给郭俊他们不就好了?还有、还有暗卫呢……啊!怎么又是个坑!”
姜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落叶泥潭里,身上的猎装乃是云绵织成,放在筵席上的七宝树灯下可以宝光灼灼,闪瞎旁人的眼睛。但到了山林间却是不堪一击,被划拉得支离破碎,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姜家家主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妹妹非要来,他拦不住,只能一道跟来了。
姜菡萏吃过逃难的苦头,懂得武装自己,蚕丝小袄外头加了一层皮革软甲,最外头裹着貂裘,虽厚重沉实,但一点不冷。临出头的时候她拿了一件给姜祯,姜祯非是不要,嫌穿了臃肿。
“哥,你回去吧。”
姜菡萏第五次道。
“要回一起回!”姜祯目光炯炯看着妹妹,十分期待妹妹点头。
但姜菡萏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姜祯十分哀怨。
到了半山腰,他们停下来,郭俊带着府兵在这里接应他们。
“三天前,属下就是追到这里追丢了。”郭俊沉声道。
三天的雨雪之后,血迹早已经被抹去。地上是层层叠叠的枯叶,头顶是被大树遮蔽的天空,不知名的鸟叫声凄厉地响起,听着相当瘆人。
西山是皇家猎场,平民百姓不敢得进山。但承德帝继位后,围猎的场地只限于别宫中,西山的草木与走兽肆意生长,树木参天,阴森吓人。
姜菡萏先问郭俊在山中有没有碰到别的人马。
“有。”郭俊道,“是羽林卫。他们看着也像是在找人。属下带着人避开了他们,没有碰面。”
姜菡萏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好几只香囊。
里面有玫瑰糖,也有玫瑰香膏,阿夜鼻子灵,应该闻得出这是她身上常带的味道。
郭俊兵分几路,各自带着香囊,散入山林深处。
姜菡萏深知自己的身体能爬到这半山就已经了不起了,自家哥哥也是同款的废物点心,也就没跟上去拖后腿,寻了个略高一点的地势,停下来休息。
她身边随侍的不是嬷母就是侍女,一个也没带出来,只留了两个府兵。姜祯那边留了四名随从,里面应该有暗卫。
府兵和随从们一起砍下树枝,垫高地势。兄妹们都累得不行了,也没什么挑的,直接坐下。
“呲啦”一声响,姜祯的衣裳被划破一条口子。
虱子多了不痒,姜祯已经麻木了。
姜菡萏掏出一只玫瑰馅饼递给他。
“……”姜祯震惊,“你带了多少东西。”
姜菡萏心说逃过难的人,去哪里都得带点吃食和银钱。
自从听说月下徊要被拿去卖,苏妈妈生怕后面姜菡萏用不着了,每天都变着法儿去花房——反正鲜花保存不易,现在能用一朵是一朵,让厨房做了许多玫瑰糖、玫瑰馅饼、玫瑰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