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祯第一时间挡住姜菡萏的视线——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觉得这种血腥的场面不宜让妹妹看见。
姜菡萏根本没有去看那边,她直接抓住许南风的手,专注而急切地想要掰开许南风的拳头。
许南风从未和她如此接近过,皮肤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凉。
他松开手,姜菡萏像松鼠掏坚果那样把解药掏出来,然后往自己嘴里送。
许南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姜菡萏垂眼看着阿夜,他的气息渐渐微弱,已经无法吞服药丸。
“如果这颗解药这也是假的呢?你就不怕这也是毒药?”
“不会。”姜菡萏仰头看着他,温润的眸子里有坦诚且澄澈,“阿风,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相信你。”
许南风慢慢地松开了手。
姜菡萏含住药丸,再含了一口清水,俯下身,喂给阿夜。
没有绮思,没有杂念,她什么也没想,她只要阿夜活。
许南风转身离开,然后才发现,顾晚章走在他的前面。
书房外风雪狂舞,两人的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
“……你一直是这种心情吗?”许南风低低开口,“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人,明明触手可及,却永远只能旁观。”
顾晚章隽秀的面容在风雪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有眸子微微收缩了一下,太轻微,在风雪中没有人看得清。
“我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阿风!”许南珠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在雪中打着伞,但根本没有用,风和雪都太大了,她干脆扔了伞,走到许南风面前,“你用解药换了场婚礼?”
虽然是一道进入澹园,但许南珠率先去查看了井水中的残毒。
百毒丹是许崇义无意间得到的秘毒,每一名子女都留了一颗解药以防不测,许南珠把自己那颗化在了井水中,救治因饮水而中毒的澹园之人。
“阿风,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袖手旁观等阿夜死,然后再想办法娶小姐;二是送上解药,然后就当之前不曾有过那桩婚事。”许南珠走得急,语气也很急,“现在你解药给了,救了阿夜,却还要婚礼……阿风,你是嫌这场仗打得还不够久吗?!”
说到最后,许南珠踮起脚,扬起手,给这个高大的弟弟脑袋上来了一颗爆栗子。
许南风脸上冷然如冰雪的表情在这一记重击下瓦解粉碎,他鼻子一抽:“姐……我知道了,她是真的喜欢他……”
“……”顾晚章无声地叹息一声,走向风雪中。
落雪很快染白了他的头发和衣裳。
*
房内,直到确认阿夜咽下了药丸,姜菡才抬起头。
这才发现顾晚章和许南风已经离开了,那名副将早就被带了下去,屋内只剩下敬王和姜祯。
一老一少都转过身,背对着她,非礼
勿视。
“好了。”姜菡萏道。
姜祯先转身,一脸谴责:“妹!就算要救人,也要顾及些男女大防,阿风才是你的夫君啊!他围城数月就是为了救你出去,你怎么反倒跟这叛徒好上了?”
姜菡萏心想,这事可真是一言难尽。唯一一桩清晰的,就是——“我不能嫁给阿风了。”
姜祯瞪大眼睛,突然怒视阿夜:“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嗐!什么贞洁名声都是假的,就算他真怎么你了,你也不用理他!你照样是我妹妹,大可以跟我回家,用不着跟着这叛徒!哼,想用女子的名节要挟你一辈子,他做梦!”
“……”哥哥太激动了,姜菡萏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已经知道我真正想嫁的人是谁了,我会去和阿风说清楚的。”
姜祯大怒:“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想嫁给这叛徒吧?!”
“他不是叛徒。”姜菡萏抱着阿夜,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我。”
“你!你脑子糊涂了!是破坏了你的婚事,是他把你抢到庆州,是他囚禁你不让你离开!”
“对。”姜菡萏点头,“我觉得他做得对,如果我真的跟阿风完婚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菡萏,”姜祯急切道,“你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我说过了,名节什么的——”
“无关名节,我和阿夜清清白白。”姜菡萏认真道,“我想嫁给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活这一趟,不能单为大央活着,我要为自己活着。哥哥,我知道是我任性了,许南风和镇海军那边,我会补偿的。”
姜祯直跳脚,这叛徒到底是给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可可他万一活不过来呢?!你还嫁吗?”
“他死了我还怎么嫁?”姜菡萏垂下眼睛,温柔地看着阿夜,“哥,我以前没有喜欢的人,所以觉得嫁谁都可以。可现在我有了,除了这个人,我谁也不嫁。一辈子不嫁又如何?我一个人也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