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眼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消失,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慢慢站起身,低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打算那样对你……”
“你毁了我的婚事,坏了我的名气,现在还把我变成了你的禁脔……阿夜,我到底有哪一点对不
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姜菡萏的声音颤抖,泪水流下来。
阿夜跪下。
有侍女忍不住惊呼出声。地上全是碎瓷片,血迹很快便从阿夜膝下渗出来。
“菡萏,是我不好,你怪我吧,骂我吧,”阿夜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强硬得近乎疯狂,“我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
姜菡萏手边实在没有东西,只能抓起一把玫瑰花瓣,向他兜头砸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花瓣如一场血雨,洒在阿夜头上、身上。
在战场上身受枪林箭雨也未皱过一丝眉头的阿夜,如受重创,起身时身体甚至晃了晃。
他离开了。
这一次,屏风上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姜菡萏靠在浴斛中,筋疲力尽。
侍女服侍她出浴。
她上一次来的时候,澹园只有厨娘是女的,这些侍女明显是后面来的,却像是经过了精心的教导,细致周到,并且十分了解她的喜好,出浴之后开始为她抹上香膏。
香膏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也是玫瑰香……虽不如月下徊……
她自嘲地笑了笑,都这样了,还管什么香膏?
“不用了。”她吩咐。
下人送了热腾腾的清粥小菜来。
侍女们提心吊胆,生怕她不肯吃。
但姜菡萏痛快地拿起了筷子——吃饱了才能想法子跑路。
*
小楼外,雨仍然在下,夜色中,阿夜一身黑衣仿佛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
两名侍女出来,一人端着托盘,一人打着伞。
两人向他行礼,将托盘呈到他面前。
菜没动多少,但吃了半碗粥,还吃了两块茯苓糕。这是她正常的饭量。
看他面色较为平和,侍女道:“小姐说她不喜欢屋子里留人,今夜奴婢在楼上门外守夜。”
八名侍女中,这名侍女年纪最长,相貌身量都与阿福相似,是阿夜特意挑选的,让她做大丫环,管着小楼的一切。
侍女自觉统领待她与旁人不同,统领又正值心绪不佳,正是需要温柔体贴的时候。
便乍着胆子,柔声道:“统领大人,您也该去换下这身湿衣了,便是铁打的身子——”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一个字也说不下去——阿夜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雨夜里阿夜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玫瑰香膏是怎么回事?”
“统、统领恕罪,林小姐想学着调出月下徊的香膏,所以将那一盒借去……”
“你借的?”
“奴、奴婢想着,小楼一直空着,东西白放坏——”
她的话只到这里了。
撑伞的侍女只见她脖颈一歪,阿夜松手,她便软软地倒进雨水中,手里的托盘却是安然无恙,被阿夜接在了手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看到了吗?”阿夜低声问。
撑伞侍女全身发抖,她看到了,要被灭口吗?
“不单是小楼的一切,整个澹园,不,整个庆州……所有我拥有的一切,都属于楼中的小姐。”
阿夜仰望着雨中的小楼,“她的东西,擅动者死。”
侍女扔了伞,俯身跪地:“是。”
“去吧,她眠浅,别吵着她。”
*
庆州府衙灯火通明。
玄甲修罗守护京城,追击叛军,若是败,必会血战到底;若是胜,则会受赏凯旋。
可现在却是夤夜急急而归,看上去很像夺路而逃。
林大任不知发生了何事,派去澹园的人又连门也没能进去,林大任急得团团转。
林知春给兄长斟了一杯茶:“若有大事,澹园的何先生自会来找李大人。”
虽然李思政没有在明面上承认和姜家的关系,但却在与严何之的私交上被林知春看出了端倪。
林知春今年已经二十岁,女子到此时还未出嫁,已经算很晚了。林大任却不敢催促——林知春就是他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在,他的前程早晚要完。
“大哥——”
门外忽然传来林长河的一声大叫,声音里满是恐惧。
林大任皱眉,这个哥哥连妹妹的一根指甲盖都比不上,让他去瞧瞧澹园的动静,他就害怕成这样。
林大任迎出去,林长河踉跄扑进他怀中,面色惨白,手指着身后:“他、他他来了……”
林长河声音抖得厉害,林大任一时没听清,林知春脸色微变,走近来:“是夜统领吗?”
林长河来不及回答,阿夜的身影已经从雨夜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