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难以为继之时,两大财神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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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清晨,风曜声称要进太庙祭祖,再次开始攻城。
风曜手上的火药在四处城门都用过,眼下的每一座城门都岌岌可危。姜菡萏抱着最后三只陶罐站在城头——她已经连药铺的硫磺都搜罗过来了。
风曜依旧是银甲银冠,只是右眼多了一只眼罩,那是上一战中她留给他的礼物。
伤愈之后风曜再也没有离开过中军,姜菡萏的火药再也没能伤着他。
倒是阿夜有一次冲锋之时,差点落进他的陷阱——他在地上预先埋下了火药,算准了时间点燃,若非阿夜鼻子灵,早早嗅出火药味,此时世间已经没有玄甲军了。
风曜坐拥大军,兵士们可以分批轮换作战,守城的将士人手本就不够,别说轮换,连停下来喝口水都是奢侈。
长久下来,人人身心俱疲,连阿夜都熬瘦了,看上去气质越发森冷。
他已经冲锋过四轮,待士兵给他装满箭壶,便要开始第五轮冲锋。
手上的血太多,满手腻滑,根本握不住刀锋,他用牙咬着布条,把刀直接绑在手上。
姜菡萏拔开塞子,把水壶递给他。
他接过,一口气猛灌完,还水壶的时候发现被自己握出了血印子,下意识想帮她擦干净,低头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血。
有他自己的,更多的还是叛军的。
守军需要他的冲锋,每一次当他冲入敌群,城头的将士们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阿夜,”姜菡萏塞了两只陶罐给他,低声道,“实在不行的时候,你就逃吧。”
阿夜看着她:“好,我带你逃。”
“不用,我会自己逃。”
姜菡萏骗他的。
上一世的逃难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她受够了。
这一世的守城则是无穷无尽的消磨,频繁的失败会消磨一个人意气,当意气消磨完了,人就会失去希望。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睡了,阿夜只会比她更久,最久的还有这些城头上的将士们,敬老王爷的头发全白了,不到两个月,像是老了十年。
粮食耗尽了、武器耗尽了、天气过于干旱,连饮水都快要耗尽了。
错了吗?
姜菡萏有时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如果直接打开城门,让风曜改朝换代,他也许会继续伪装自己是个明君,是不是好过现在?
“我不会一个人逃。”阿夜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说完这一句,翻身上马,身上的玄甲军只剩最后五人。
“我要活着,你也要活着!”姜菡萏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
是说给阿夜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阿夜回头,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催马冲进敌阵。
他率领的先锋军宛如刀锋一样插进叛军,他想像之前那样朝着风曜推进,可是风曜集中了大量的兵力防守,再锋利的刀也会陷进无穷的人海里。
人数太少了……姜菡萏绝望地想。
援兵……为什么一直没有援兵?
派出去求援的人一拔接着一拔,就算被风曜拦截了大部分,总会有几只漏网之鱼。
也许是承德帝名声太坏,不得人心;也许是风曜太会伪装,欺骗了民意;也许是援兵分散而且是小股,难成气候,还没有靠近便被风曜所败……
她想过很多种原因,但没有哪种原因,能让援兵一个都没有出现。
别的援军就算了,许南风呢?
这几年间,她用姜家的力量给了许崇义提拔的机会,把许崇义从边远的镇海调到离京城更近的永州,为的就是就近策应。
许南风可是救世之主啊,他应该带着援军回来大杀四方,为什么现在影子都没有?
“……难道,天真要亡我大央吗?”
敬老王爷发出极低的一声自语,忽地,他一咬牙,“把人带上来!”
将士们将一对母女推上城头,是景氏和姜蘅芷。
景氏满脸惊惧,姜蘅芷苍白削瘦。
“风曜!看看这是谁!”敬老王爷用尽力气大喊,“她是你的妻子,为了救你奋不顾身,你若还算个男人,便退出三十里外,否则,就亲眼看着她人头落地。”
风曜坐在马背上,背后旌旗猎猎,传令兵大声传达他的话:“威名赫赫的敬王如今已经黔驴技穷,只会拿女人来威胁敌人吗?贤王乃真命天子,不为儿女私情所动,请贤王妃安心上路,贤王登基之后,必定追封王妃为皇后。”
景氏大叫:“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她是你妻子啊!她为了救你才被抓回宫的!”
“娘,别说了。”姜蘅芷轻声道,“没有用的。”
她可以自欺欺人一时,却不能自欺欺人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