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姜祯嘀咕着,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识,把那手笼凑近。
内衬是兔绒,外面是细棉布,他从未见过这样素净的手笼。
连香气也是素净的,不是香饼香袋的香,没有任何香料的气味,只有一点幽微清雅的气息,像是沾了水仙的花香,又混着一丝墨香。
待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姜祯猛然回神,手一松。
好在这两年习箭刻苦,身体反应大有长进,在手笼落地之前,又被他抄了起来。
*
顾晚章收起账册,提起灯笼,关上书房房门。
一直以来硫磺多作药用,用量有限,纵使把市面上的硫磺都买空,依然满足不了姜菡萏的需求。
但他亲眼见识到那场爆炸的威力,有这样的利器在手,何愁天下不得?
这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他一面往厢房走,一面沉吟思索,天黑夜寒,不提防路上还有会有人,所以等到人影突然从拐角奔出来的时候,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他连人带灯笼被撞倒在地。
里面的油灯倾倒,纸灯笼立刻燃烧起来,顾晚章先处理好灯笼,以免引发火灾,然后才看向撞倒他的人。
灯笼灭了,只剩天上一点淡淡的星光,不足以照亮这片屋檐下,那人手里本来抓着一颗淡绿色的明珠,见他望过来,猛地把珠子塞进衣裳底下。
顾晚章开始以为是下人当中有人手脚不干脆,但他的眼力太好,记性也太好,只那么一瞬,就认出了地上的人:“公主?”
趴在地上的丽阳恨不能现扒出一道地缝,把自己埋了。
在最狼狈的时候,偏偏遇到最想见的人。
“公主为何在此?”
丽阳没有说话,原本的哭泣变成哽咽,一时停不下来。
顾晚章对这位公主的印象,似乎就是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环顾四周,公主身边一个人也没带,他自然不便久留:“公主稍候,我去找人过来。”
他抬脚就要离开,却又顿住——低头一看,地上的丽阳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黑暗中丽阳抬起被泪水打湿的面孔,声音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宿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过我?”
顾晚章:“……在下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我本来以为我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一枚棋子,他们想把我摆在哪里,我就得被摆在哪里。他们要我成为姜家的家主夫人,我就必须去当家主夫人,他们说,这是我身为公主的责任,我受万民供养,受皇家恩宠,我必须护佑百姓,报答皇恩……”
“可是……为什么护佑百姓要我嫁给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为什么报答皇恩,我就必须不顾礼义廉耻?”
“顾晚章,你是状元郎,你懂得那么多,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丽阳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凄厉的哭腔。
“殿下,若是您找不到自己报答皇恩的方式,那么就只有听从别人安排给你的方式。”
顾晚章俯下身,手伸到丽阳面前,“但若是你能找到自己的方式,就不用听从别人的安排了。”
这是顾晚章第一次如此温和地跟丽阳说话,丽阳情不自禁握住他手。
他的手很有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松开手:“这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公主只能自己去寻找。”
丽阳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晚章道:“公主的夜明珠可否拿出来照明?在下送公主回房。”
丽阳掏出夜明珠,放进顾晚章的掌心。
她用的是另一只手。
方才被他握过的那只手,一直静静放在斗篷里。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向掌心那点肌肤涌去,刹那之间,将这片刻的触感化为永恒。
*
那团淡绿色的光芒渐渐远去。
藏身在柱子后面的鹿长鸣缓缓显身,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躲在这里?”
有声音突兀地响起,鹿长鸣吓了一跳,猛然回身,看见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黑衣,黑眸,黑发,他全身都与黑暗融为
一体,只是几步的距离,鹿长鸣却仿佛看见一头黑豹缓缓走来,脚步矫捷而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年多未见,鹿长鸣早对阿夜的成长有心理准备,可当阿夜走到他面前,他高高仰起的脖颈还是快断了,喃喃道:“夜哥,你吃什么长这样的?”
“什么都吃。”阿夜很好脾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躲在这里,很难找。”
“我、我绝对没有跟踪公主!”鹿长鸣立刻道,“我就是顺路!我本来是要去找小姐的,无意中看见公主悄悄出门,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