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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茶楼雅间中。
“小姐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家主大人十分担心,所以跟过来了。”许南珠解释。
姜祯瞪着阿夜,杀气腾腾。
阿夜坐在姜菡萏身边,视若无睹。
姜菡萏问:“那为何不去澹园找我?”
“因为家主大人觉得庆州有点不对劲。”许南珠道,“家主大人以前从州路过过一次,那时候的庆州与现在天差地别。”
姜祯:“不错。庆州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但实际上,最后那句话是许南珠提醒他的。
“家主大人,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人有点假?”入城之后,许南珠说,“每个人都恭谦有礼,连查路引的守卫都这样客气。”
姜祯茫然不觉:“这不应该吗?”
别人都恭恭敬敬,礼遇有加,不是很正常吗?
许南珠轻叹一口气:“可是家主大人,您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并非姜家家主。”
姜祯当惯了姜家家主,就和姜菡萏当惯了姜家嫡女一样,他们很难察觉这种异常。
直到许南珠一一分析,指出一对店主与主顾正在一边讨价还价一边互相鞠躬,姜祯才觉得真的不正常。
于是他决定调查个清楚。
“把人带上来。”雅间内,姜祯一拍桌子,下令。
很快两个人被暗卫带进来。
姜菡萏感觉他们有点眼熟,但以她的脸盲程度,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说,是谁让你们那么干的?”姜祯喝问。
这两人显然都经过了一番拷打,眼角乌青,哭丧着脸:“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是那玄——”
一直安静坐在姜菡萏身边的阿夜猛然抬起头,冰冷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一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是那澹园主人让我们这些天里都客客气气,只要做得好,不单免收一个月的赋税,还倒给每人一两银子。谁要是敢吵架打架,立罚一千两。呜呜呜,他自来庆州,就定过这一条规矩,小的们不敢不听啊!”
姜菡萏这才想起来,这是她刚进城的时候,在街上看到过的那对彼此鞠躬的老板和客人。
……演得倒是相当卖力。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挥挥手让人把这两人带出去,然后看向阿夜,“所以,你就是这样花钱的?”
阿夜没有反驳,顺从地点点头,解释道:“我在许多商家都有抽成分红,这是挣来的钱。”
不是菡萏给的。
菡萏给的,除了养兵,谁也别想花上。
姜菡萏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教好阿夜。
阿夜几乎不花钱。一不买衣裳,二不买吃食,三不去做任何消遣,他的月钱发了之后,每次都是放在她的桌上。
“给菡萏的。”从第一次领月钱起,他就是这样说。因为在他的眼里,她好像很缺钱,总是要变卖东西。
姜菡萏是缺钱的,但再缺也不缺他那点,想了想便让苏妈妈帮他存起来,万一他以后要用钱,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可能就是这点害了他,他没花过钱,根本不知道钱该怎么花。
每人一两——整个
庆州城有多少人啊!!这一把洒出去多少万两?!
“阿夜,你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真的很不理解,“这么花钱你高兴吗?”
“我想让你高兴。”阿夜看着她,眸子满是认真,“菡萏,你说过,你高兴的。”
姜菡萏怔住。
他的眼神真挚得好像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她没有办法对着这样的眼神说教,并且心里莫名开始慌张,抓起茶杯,开始喝茶。
茶杯太小了,挡不住她脸上的红晕。
是的,他铺张浪费,他劳民伤财,他不可理喻,竟然举倾城之力讨她欢心……必须教训一顿,让他下次不能再犯。
可是……他讨到了。
她的胸膛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心里好像能挤出蜜水来,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受。
心里甜丝丝,明晃晃,亮堂堂。
姜祯本以为妹妹会发脾气,等了半天发现妹妹只会红着脸喝茶,顿时决定自己来,他指着阿夜的鼻子大骂:“你这是欺骗!”
阿夜微微皱眉:“我不会骗菡萏。我告诉过菡萏。”
“……对。”姜菡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镇定,可是听上去好像细若蚊蚋。
对……对个鬼啊!姜祯气得站起来:“我看你是被这小子下了迷魂药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庆州的名号是什么?你以为他还是你身边那个老实跟班吗?!”
阿夜猛地站起来,声音紧绷:“不要说。”
姜祯冷哼:“你怕了是不是?你害怕菡萏知道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