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了阿夜一贯的风格,字虽大,却是一笔一画端端正正,没有一笔错漏。
她本是在碾磨硝石粉,看完信,让阿福把信放一旁,打算磨好这一钵粉再说。
可也许是纸上斗大的字太过引人注目,她发现自己一直忍不住去看那封信。
最终她放下硝石粉,起身回信。
她的回信可长了,絮絮叨叨,一样写了三页,三页纸洋洋洒洒。
她说枫树枝上冒出了嫩尖尖,快要发芽了。
说阿福年纪大了,她要给阿福找个丈夫,一定要对阿福好的那种,还须得有钱有势,不能让阿福嫁去过苦日子。
说炉子又炸了好几次,可惜都没有姜家丹房那次炸得厉害。
最后,她随信附了一盒玫瑰糖。
“这是月下徊做的,近来顾晚章越发大方了,给我留的月下徊越来越多,除了做香膏外,我旁的都没要,全做成了糖。你很久没吃了吧?尝尝看,是不是和当初一样的味道?
菡萏于永兴三年二月十七”
姜菡萏很快收到了第二封信。
阿夜的进步极快,第二封信少了一张纸,字却多了不少。
“菡萏:
见字如晤。
庆州还在下雪,但是不冷。玫瑰糖很好吃,很香,和从前的味道一模一样。玫瑰糖想吃,我没有给。”
姜菡萏看到这里,笑了一下。前一个“玫瑰糖”是糖,后一个“玫瑰糖”是狼。
可能阿夜写到这里也觉得不对劲,所以在接下来写道:“我想给玫瑰糖换个名字,你说换什么好?
阿夜敬上。”
而且他好像学到了她随信附寄东西,这次除了信外,送信的人还带来一只小匣子,里面是一对珠钗。
姜菡萏算了一下时间,第二封信距离第一封信只有半个月。
半个月,阿夜已经会写这么多字了。
这家伙……是不是天天窝在家练字啊?
有没有去打地盘啊?
还有钱去买首饰……姜菡萏觉得这家伙不务正业。
于是写信提醒了一番。
阿夜中间隔了一个月没写信。
姜菡萏:“……”
生气了?
以前也没这么小气呀?
姜菡萏遂写信哄了一下。
大约隔了半个月,阿夜的第三封信过来了。
“菡萏:
见字如晤。
最近抢地盘有点忙,没有时间写信。现在已经抢到一点地盘了,明天再去抢一些。”
姜菡萏看到这里:“……”
地盘……是什么每天可以去抢一点的东西吗?
“庆州人很多,东西也很多,不要钱的,不会乱花。
我挑了一些寄给你,你看看。”
这次不是一只小匣子,而是一只大箱子,姜菡萏一面打开箱子,一面看信,只见他往下写道:
“最近雪变小了,风也变小了,刚来的时候,风雪就和那天在莲花台一样大。
菡萏,你还好吗?你那里暖和吗?”
姜菡萏保持着开箱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住。
第一个念头,唔,这次没写“阿夜敬上”。
然后才觉出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像烟雾一样薰进胸膛。
明明……也没说什么,她的眼睛为什么会有些发涩呢?
忽然之间,很想念阿夜。
见字如晤,并不能真的如晤啊。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打开箱子。
西域的金银、北疆的骨笛、东夷的木雕……天南地北的物件都堆在这个箱子里。
姜菡萏一样一样拿出来看,有的觉得真的有些意思,有的就……真不知道阿夜为什么会想到送给她。
比如有一只小巧的木弓,姜菡萏很喜欢,因为以她的臂力也能拉动,正可以练习射箭。
但有一支骨笛就很奇怪了,虽然洁白如玉,但知道它是骨头做的,姜菡萏可不敢多碰,更别提放嘴边吹奏。
她展开笔墨,开始回信。
首先要问他,“不要钱的”,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用抢的吗?
然后告诉他不用给自己寄这些东西,她什么都有。庆州情势复杂,他自己要小心注意,练字的事情不要着急,或者,可以让郭俊代写。
这一次阿夜的回信,是和郭俊一道来的。
郭俊回禀完庆州眼下的情形,商量出要带过去的府
兵数目,然后便掏出阿夜的信。
姜菡萏接过信,发现里面的纸张挺厚的,不止三页。
而今阿夜的字已经小了许多,写上三页,一定是写了很久。
姜菡萏有点无奈,问郭俊:“他每天要花多长时间写字?”
郭俊:“除了杀人,就是练字。细算起来,一成时间杀人,九成时间练字。”
姜菡萏:“!!!!”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突然觉得郭俊不再是那个老实沉稳的郭俊了,谁家好人会把“杀人”两个字说得这么轻松随意,就跟说“吃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