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送姜蘅芷去修行,自然不是单单修行那么简单,那本就是变相的关押。
太后一向不敢违太皇太后的意,在此事上袖手旁观很正常。
但姐姐……
姜菡萏觉得景氏好像不大对劲:“姐姐是谁?”
“姐姐……姐姐就是……”
“景娘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我们好找!”
几名宫人提着灯笼找来,向姜菡萏行礼,当先一名女官道,“这位景娘子因思念爱女,心神空耗,人已经有些糊涂了。我们家娘娘一来看她可怜,二来也看在以往相识一场的份上,答应让她入宫一趟,谁知她竟在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
姜菡萏觉得这女官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小姐,奴婢们是太后宫中的。”
说着,宫人们搀扶起景氏,半哄半劝,把景氏拉走了。
苏妈妈在旁道:“她们撒谎,她们是安贵妃身边的。”
……所以,景氏是管安贵妃叫姐姐?
苏妈妈接着道:“这个景氏哪里是思念爱女疯的?我听人说,她是因丢了诰命,又没了掌家权,一时从天上掉到泥里,自己受不了,开始学人家吃仙丹,这才把脑子吃糊涂的。”
姜菡萏兀自沉吟:“苏妈妈,你可知道景氏的来历?她有没有什么亲族家人?”
苏妈妈撇撇嘴:“小门小户来着,以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突然就入了先家主的眼。先家主与公主殿下原先那般恩爱,不知怎地像是被迷了心窍,死活要抬那景氏进门。她也没什么家人,有些个投过来的远亲,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就比如那个死了的赵驰。”
姜菡萏懂事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父母的人生遥远得像神话故事似的,她从来没有去探究过。
姜蘅芷表面上是亲近太后的,但实际上却是安贵妃的人。
“如果安贵妃真的和景氏是姐妹……”
苏妈妈一听便摇头:“小姐,安贵妃虽说不讨人喜欢,但到底是知书达礼,识文断字,气度容貌,样样出挑。再看景氏,粗俗妇人一个,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姐妹?再说真是姐妹,那景氏能忍着不说?疯子的胡话,小姐何必当真?快些上车吧,外头风大。”
姜菡萏也想不通,只得暂且搁下,上了马车,吩咐道:“时间还早,去一趟天香阁。”
*
天香阁地处闹市,元宵佳节,通宵不禁,正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阁中客如云来,生意兴隆。
阁中最醒目的位置,摆着一盆月下徊。
这是才从西山花房里送来的,花刚开了三五朵,剩下的全是花苞,香气幽幽,嫣红如醉,进来的客人都赞不绝口。
单珠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周旋在不同的客人之间,将每一位客人都招呼得十分妥帖。
忽然客人都静了静,全望向店门口。
世上有些人生来好像就与众不同,不需要开口,人们就会知道他们不是寻常人物。
门口的姜菡萏就是这样。
单珠只见过姜菡萏两次。一次是在菡萏院的拜见,那时姜菡萏只做家常打扮,已觉得容色逼人;另一次则是昨晚在照月阁,那时的姜菡萏打扮得虽像个小公子,脸蛋却是鲜嫩得像枝头刚刚泛红的蜜桃,能掐得出水来。
此时的姜菡萏应该是从筵席上出来,一身盛装,发髻高耸。京城人过于奢华的妆扮常常让单珠觉得有些夸张,但此时,所有的珠宝与衣料都成为姜菡萏的配衬,她本人就是最明亮的一颗明珠,只是站在那儿,便熠熠生辉,叫人侧目。
单珠微微吸了一口气,向众位客人告罪,有贵客驾临,她得清场。
客人们虽不满,但姜菡萏本人的说服力太强了,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这位客人岂止是贵,简直贵不可言。
等到再看清外面马车灯笼上的家徽,客人们走得比谁都快。
姜菡萏只逛过一回街,还是跟哥哥便装出行,没有清场的经验,见此情形,有点不好意思:“阿珠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单珠笑道:“我该感谢小姐,明日所有人都知道,姜家嫡女都来天香阁挑脂粉呢。”
姜菡萏来天香阁,主要是为了找单风,但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来都来了,便当真开始挑起胭脂来。
这是她第一次逛脂粉铺子,只见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单是口脂便有三四十种,晃得眼都花了。
单珠悉心陪同,一样一样试给姜菡萏看。
姜菡萏对脂粉并不感兴趣,但对单珠很感兴趣。单珠声音清冷,语速不紧不慢,神态落落大方,每拈起一盒脂粉都能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