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的情绪一向很简单,且平淡,姜菡萏很少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这样浓烈的情绪,满是怨怼与不甘。
“因为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对整个天下来说也非常重要。”姜菡萏认真道,“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会有很多很多人跟着去死。”
阿夜无法理解:“他和我一样,是个侍卫。”
侍卫,是属于菡萏的。
要做的,只有忠于菡萏。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跟全天下更没有关系。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阿风以后会变成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们是不一样的。”姜菡萏看着阿夜的眼睛,“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答应的事情,不可以反悔。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不要你了。我是认真的。”
阿夜看得出她的认真。
她认真起来,就是会有这种坚定不移的眼神,仿佛天崩地裂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他慢慢低下头,手在袖中握成拳,才上过药的掌心再度滴下血。
血色鲜红,红茸毯也鲜红,一般无二,看不出来。
阿夜的声音很轻。
“是。”
第45章
“你饿不饿?”
姜菡萏忽然问。
在席上没好好吃,又在雪地里一通跑……她饿了。
阿夜慢慢松开手,抬起头:“回去吃吗?”
姜菡萏累了,不愿再动,让阿夜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来。
阿夜去了,片刻后拎着一只椿箱过来。里面有点心小菜,还有一碗饺子。
只是这些东西都十分精致,份量小得很,显然不够两个人吃,尤其阿夜胃口可不小。
姜菡萏问:“你吃什么?”
阿夜打开椿箱下面一层,里面有一只大碗,满满一碗甜羹。
“……”姜菡萏立刻回忆起这东西的味道,“……快别吃了。”
“你要吗?”阿夜腾出一只小碗,“我分点给你?”
“不用不用不用。”
阿夜便拿起了勺子,一大碗甜羹很快被风卷残云地吃光了。
姜菡萏叹为观止:“你真吃得下啊?”
之前在席上,她还以为阿夜说好吃,是因为他独具拍马屁的天分呢。
“菡萏做的,很好吃。”阿夜说着,认真道,“下厨很辛苦,以后不要做了。”
姜菡萏心说这才刚开了个头呢,哪能就收手?但就在这个时候,前院“啪”地一声,一朵烟花蹿上天空,炸出一团绚丽的火光。
紧跟着一朵接一朵,鞭炮也放响了,人们的欢呼声传来,山谷里异常热闹。
子时已经过半,旧年已经过尽,是新年了。
远处的梁州城上空也是星星点点,烟花不断。
整片大地都在为刚刚到来的永兴三年欢庆不已。
姜菡萏吃着点心,望着窗外,忽然发现烟花的样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
“明年我做几样新式的烟花,过年的时候放。”姜菡萏决定。
窗外的烟花映在姜菡萏的眸子里。
看烟花的姜菡萏,映在阿夜的眸子里。
她一向不爱梳发髻,专门为过年而梳的华丽发髻回来就拆了,满头珠翠卸下,只剩一头缎子般的长发,在烟花忽闪忽亮的光芒下泛下一层宝石般的水光。
阿夜在她的身后,慢慢伸出手。
很想碰一碰,摸一摸,那样的发丝,是不是比缎子还要顺滑?
但掌心的刺痛,让他收回了手。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像琥珀包裹着小虫那样,把此时此刻包裹起来,把他们两个包裹起来。
只有他们,没有其他任何人。
*
上一世永兴三年的春天出了一件大事。
太子风明被褫夺储君之位。
这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消息传到西山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风明从东宫搬去了慈安宫,并且直到城破,一直是戴罪之身。
若非有太皇太后和姜家极力护持,风明很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
所以过完年后,姜菡萏便准备回京一趟。
她让苏妈妈收拾行装,顺便让人去唤单风来。
苏妈妈手里的活计顿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近来那个阿风不大对劲?”
说起这个,姜菡萏有点头疼呢。
她发现自从过完年,单风就有点躲着她。
倒不是躲她派的差事,而是躲她的视线。
只要她的视线一望过去,单风立马低头、偏头,或者突然发现地上的蚂蚁和天上的云相当有意思,怎么也看不腻。
姜菡萏疑心是那碗甜羹坏了事。
早知道全让厨子代劳,她假装是自己做的好了。
“这只是暂时的。”姜菡萏对苏妈妈说,也对自己说,“他会回心转意的。”
“我的小姐,你是要嫁进中宫的人,管一个侍卫的心意做什么?还有那个阿夜,我瞧着也十分不对劲,他有时候看小姐的眼神,像是要一口把小姐吃下去。他又不是人堆里长大的,我真怕逼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