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菡萏:“……”
所以,这就是京中迎接储君的礼节吗?
姜祯解释:“太阳太大,花木屋舍都在修整,有些凌乱,未免污了咱们太子殿下的眼,所以全蒙了起来。”
他的语气是信誓旦旦的,眼神是飘忽不定的。
就在这个时候,顾晚章急步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好些府兵,全副武装,看上去像是要冲出去与人打架。
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姜菡萏,顾晚章猛地停下脚步,视线定定地落在姜菡萏身上。
“顾先生,”姜菡萏先开口,“许久不见。”
顾晚章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躬身行礼:“小姐的伤势可大好了?”
“死不了,还活着。”姜菡萏问道,“先生要出去?”
“一切如小姐所料,去年冬天的雨雪冻坏了麦苗,今年各处的粮食皆有短缺,粮价已经上涨了一倍不止。农户交不上地租,亦没有余粮,无数人沦为乞丐,背井离乡求一□□路,大量流民涌向京城。”
顾晚章道,“现在粮商们都知道我们手上有大量囤粮,他们愿以三倍的价格求售。小姐真是经商的奇才,这一转手,获利颇丰。”
姜菡萏想起来了,那些在路边跪拜玄甲神人的百姓,好像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粮商们拿三倍的价格来买,自然是准备好了用四倍甚至十倍的价格卖出去,到时京中粮价会涨得更高,更多的人会吃不上饭。
“不卖给他们。”姜菡萏道,“咱们直接卖给百姓,就用原先的米价,一文不涨。囤粮只卖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城门口设个粥摊,给流民施粥。”
顾晚章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菡萏。
姜菡萏已经转过视线,望向姜祯:“哥,我不管你在弄什么东西,如果这些东西要花银子
,你就把东西撤了,全换成银子给我。”
姜祯:“……啊?!”
姜菡萏的轮椅被推着往前:“反正今年的生辰礼我只要银子哦,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
姜祯追上去,一脸苦恼:“妹你什么时候改的喜好啊?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
阿夜落在后面,脚步微微一顿。
生辰礼……是什么?
*
姜菡萏离开的时候,菡萏院的池塘里只有一片枯荷。现在回来,发现池中荷叶已经亭亭如盖,饱满坚实的花苞从水面探出头。
离开皇宫的风明就像离开牢狱的囚徒,在哪儿都是放风,全然没有在宫里一步三歇气的虚弱模样,在菡萏院里钻进钻出,没有一刻消停。
阿夜守在院外,但他高,院墙挡不住他的视线,姜菡萏发现他一直盯着风明,目光有几分深沉。
姜菡萏:“他没什么危险,不用一直盯着。”
阿夜:“……因为是太子,所以进里面都可以,对吗?”
姜菡萏:“不,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分男女。”
阿夜眼中的深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惆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可惜,他不是小孩子了。
“菡萏姐姐!”风明手里捧着一束荷花花苞,“我把这个带回去给皇祖母可以吗?”
姜菡萏微笑:“自然可以。”
“菡萏姐姐最好了!”风明大喜,“等姐姐生辰,我要送一份好大好大的礼物!”
他说着又跑开玩去了,宫人们忙不迭地跟在小祖宗身后。
阿夜认真问姜菡萏:“生辰,是什么?”
“生辰就是我们每个人出生的日子。”
“菡萏的生辰?”
“五月初九,就这几天。”姜菡萏手里拿着一支荷花的花苞,那是方才风明塞到她手里的,“知道我为什么叫菡萏吗?菡萏就是这个,没有开的荷花。我出生的时候,满池都是花苞,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初夏的阳光清浅明媚,照在那支花苞上。花苞饱满紧实,花瓣一瓣包着一瓣,外面的是青绿色,里面的是淡粉色,顶心露出一嫣红,明明那么娇弱婉媚,却又让人觉得清雅圣洁,高不可攀。
就像菡萏。
阿夜望着,不自觉出了神。
姜菡萏还从来没有见阿夜什么时候这么出神地盯着一朵花——在阿夜的世界里,好像万物皆是灰白色,一切可有可无,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多瞧一眼。
于是她把花苞递给阿夜:“喜欢吗?给你。”
阿夜接过,先是看花,然后视线由花苞上移,落在姜菡萏脸上。
“喜欢。”
姜菡萏觉得,可能是夏天的阳光太盛烈了,阿夜的眸子简直亮得让人难以直视。
阿夜道:“这就是,生辰礼?”
姜菡萏笑了,伤势未大好,她的脸色一直有些苍白,只有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泛出一点血色,阿夜觉得像极了手里这支花苞里心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