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别院做的轮椅又一次派上用场,每到天气晴好的黄昏,苏妈妈会带着阿福她们,推着轮椅,陪姜菡萏在院中走动。
阿夜每日都伫立在殿外屋檐下守卫。
上回应该是把他吓着了,从那之后,他很少来到姜菡萏身边,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出现。
这日,姜菡萏的轮椅停在游廊的栏杆外。
阿夜就站在游廊上,照旧身披铠甲。
姜菡萏问:“阿夜你热不热?”
阿夜:“不热。”
姜菡萏心想,傻小孩,既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热。
庭中的花木已经繁盛,不再像寒冷时节那般光秃秃的,姜菡萏指着墙角一株石榴树:“最上面那枝石榴花开得最好,帮我折下来。”
阿夜立即过去摘花。
姜菡萏发现了,现在的阿夜好像有了点心事,但每次她支使他做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像从前那样天真轻快。
于是姜菡萏有事没事就让他做做这个,做做那个。
石榴花很快折下来,不止折了一支,而是折了一大束。每一枝上都开着明艳如火的花朵。
姜菡萏笑了。
她依然很瘦,但脸上开始恢复了一点血色,唇色淡红,被石榴花映着多了一层艳色,让人再去取个花瓶来。
花瓶灌上水,插上花,姜菡萏抱着,去找太皇太后。
这个时辰,太皇太后刚刚礼完佛,正巧有敬老王爷来拜见,两位老人家坐在大殿上喝茶。
宫里新添了一位小公主,刚刚满月,敬老王爷是来上玉牒的。
年老之人,最乐于见到的就是婴孩降生,殿上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待见了姜菡萏送来的石榴花,太皇太后更是欢喜:“石榴多子,正是个好兆头。”
敬老王爷也拈须笑道:“既是小姐送来的,这吉兆想必要应在小姐身上。”
姜菡萏:“……”
没想到送个花送出这么多事。
敬老王爷保养极佳,当真是鹤发童颜,头发全都白了,脸色却是粉粉的,说起话来声若洪钟。
姜菡萏心想,若非是这样的精神头,也熬不过乱世,也就无法为昭惠太子验明正身。
陪着两位长辈聊天的功夫,姜菡萏问敬老王爷,若是有宗室子弟流落在外,怎样才能证明他的身份。
敬老王爷道:“各家皆有一些秘辛,非外人所能知,说得出来的,自然有几分真。”
“若是从小流落在外,什么也不记得呢?”
“那就要验玉牒了,玉牒上每人生来就有一枚印信,独一无二,一验便知。再者出生时若有胎记或其他,也会记录在册。”
姜菡萏心说原来如此,看来许南风身上应该有印信或是胎记,所以敬老王爷才能那么肯定。
她低头沉思,太皇太后只当她累了,再说了两句,命人送姜菡萏回去歇息。
姜菡萏确实精神不济,出来这样久,又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疲乏。
轮椅不好过门槛,若由宫人来,须得好几人才能抬起,但她有阿夜,阿夜走到轮椅后,双臂抱起轮椅,轻轻松松便过了门槛。
敬老王爷正端着茶杯喝茶,瞧见这一幕,忽然“咦”了一声。
阿夜刚放下轮椅,正要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阿福,就听身后传来敬老王爷洪亮的一声嗓子:“站住。”
阿夜回头,只见敬老王爷搁下茶碗,起身走过来,绕着阿夜看了三圈,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像,真像。”
太皇太后一听,笑道:“你也觉得他像哪个人?快说说像谁,哀家只觉得眼熟,却已想不起到底像哪一个了。”
“像父皇啊娘娘!”敬老王爷围着阿夜转,“瞧瞧这身板,这长腿,这宽肩,还有这么细的腰!啧啧,活脱脱跟父皇一个模子出来的!”
太皇太后恍然大悟,连声道:“哎呀!可不是?!哀家这可真是老糊涂了!”
姜菡萏听得一呆。
太皇太后和敬老王爷的父皇是……长庆帝?
对于小一辈的人来说,长庆帝已经是传说一般的人物了。据说他出生时天生异彩,满室生香,长大后文韬武略,勤于政务,是被广为人知的明君。
风曜当年出生时亦有满室生香的吉兆,被认为是继长庆帝之后的又一风家希望,如今他的贤名亦是沾了长庆帝不少光。
阿夜不知道长庆帝,阿夜在宫里这么多天,只听到人们管承德帝叫“父皇”。
而承德帝沉溺于声色犬马,大腹便便,走路都要宫人扶着,阿夜并不觉得自己和他相像。
于是阿夜开口道:“你们,瞎吗?”
“!!!”姜菡萏差点儿从轮椅上摔下来。
第37章
太皇太后和敬老王爷都愣住了,宫人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殿中霎时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