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弼握紧拳头,咬牙嗯了一声。
董只只放学,要在烘焙店兼职,生怕陈九堂再来骚扰他们,让陈嘉弼这段时间别住校,放学去接弟弟,再回学校上晚自习。鼎之比刚来那会儿懂事多了,一个人在家,问题不大,叮嘱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就好。
以前陈嘉弼巴不得住在家里,感受有家人相伴的温馨。
现在他却想要逃离,逃得越远越好,跑到看不见董只只的地方。
他怕自己冲动,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再次失去家人。
可董只只说得没错,陈九堂虎视眈眈,只要他在青岛一天,就不能给他有可乘之机。
董只只觉得陈嘉弼回答得牵强,扭头敲玻璃:“要是耽误学业,或者不好向班主任开口,我让秀莲姐帮忙。”
陈嘉弼念初三,不到万不得已,董只只不想让他掺和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只只轻轻敲了两下,在陈嘉弼听来,却是震耳发聩,山崩地裂,整个世界在坍塌,肩膀抽了抽。
董只只视线闲散,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晃了晃,抬眼望向头顶的浴霸,三缺一,像只大眼睛,在瞪着她。
陈嘉弼确实在瞪着她。
家里陈设破旧,董只只爱干净,卫生搞得勤,墙上瓷砖光洁照人,隐约反射出董只只的暗影。
她指尖在身前飞快地滑,看不清,陈嘉弼猜想,她应该在网上比价。
代购会随国内商品实时价格,进行调整,保证价格优势。
“不用,我去接。”最近麻烦别人的事,够多了,陈嘉弼不想姐姐再欠别人人情,董只只无以为报,用真金白银的美妆护肤品酬谢,这些都是钱。
姐姐赚钱辛苦,能自己解决,就无需他人代劳,这样可以剩下一笔额外开销。
陈嘉弼回头应话,发现董只只没动,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只嗯了一声。
他壮起胆,转过身,伸手用指尖点玻璃。
戳出一个小点,她应该不会注意到,如此便能领略到外面的旖旎风光。
潺潺水流声,绵长悠扬,听得叫人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满是水汽,视线模糊不清,身上长时间的灼痛,已然麻木。视觉和触觉不济,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指尖即将触碰玻璃,弯曲蜷缩,黯然落下,心中生出怅然。
只差一步,前功尽弃。
伴随着绵柔的水流声,还有一股声音,在耳畔回想。
陈嘉弼,她是你姐姐,亲口承认的。
“好样的,今后你就是我弟。”
在陈嘉弼看来,这句话是对他发自内心的认同。
在深圳,他没把她当成姐姐看,爱理不理。
来青岛,董只只也没把他当弟弟看。
准确来说,他像个长工,替董只只买烟跑腿,帮她算账,照看弟弟。
出卖劳动力,换取留在这个家的资格,赚取微不足道的生活费。
在教师办公室面前,她挺身而出,维护他,硬刚陈九堂,威胁班主任。
“我没他这个爷爷!”话说得干脆果决,不留情面。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嘉弼感受到,鼎之是她的心头宝,溺爱有加,确保他能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掏空家底送去民办小学,吃的穿的用的,达不到他同学的阔绰,至少没让人瞧不起。
受董只只情绪感染,陈嘉弼也跟着大逆不道,口气决然,两人仿佛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同仇敌忾。
说出解气话的同时,他还感受到与董只只的距离拉近,姐弟俩在走廊上奔跑,把关爱、怜爱、疼惜,注入他的手心,感受到满满的爱。
这是亲人之间的爱,纯洁得容不下一丁点的污垢。
不能让一时的恶念,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纯洁。
政委思想传达到位,底下果然听命行事,松松垮垮,不再将矛头指向对方,挑起战火。
陈嘉弼的内心争斗,以屏障为掩护,仅限于方寸之间,董只只全然不知,她也不会真的往那头窥视。
但这回她主动扭头,把视线落在蒙曼水汽,淌着露珠的玻璃上:“你一个男人,洗澡怎么磨磨唧唧,水费不要钱的啊!”
陈嘉弼抱怨道:“你不走,我怎么出来?”
这是句大实话,点醒了董只只:“喔!”
她捶两下麻木的大腿,缓缓起身,瞥了一眼背对着她的陈嘉弼。
他不是注意到董只只偏头,避免尴尬,才转过身去的。
在她起身的一刹那,副官以为对方又要寻隙滋事,主动挑起纷争,警觉地摆开防御架势,瞄准她。
防止擦.枪走火,陈嘉弼有意避开。
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灌入一股冷空气,副官惊得抖了抖,侧耳倾听良久,才松弛下来。
陈嘉弼关闭花洒,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