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便往管辖虫子庙的万年县县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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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万年县令见了大理寺的文牒,本想推辞,又见到杜月恒,立刻挤出笑容满面,连声道,既是杜二公子和大理寺的都要查,那一定要帮这个忙。便叫下人将二人带到房契司。
那房契司当班的,一脸不耐烦,听了那房子的位置,便转身进了案牍之中,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拿了文卷出来。
舒慈和杜月恒摊开文卷,确认了房屋、位置皆没有错,只见房屋主人那一栏写着:柳容烟。
二人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
那当班的扫了一眼文卷,却似乎熟悉的很,以为他们是要买柳容烟的房子,便道:“你们二位找的柳容烟的房子啊?那你们可要搞清楚,这房子是不是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当班的见二人又是一惊,便撇了撇嘴道:“你们不知道啊?这柳容烟好赌,输了就把房子抵押出去。她那平康坊的生意赚了钱,又把房子赎回来。她那些房产早就不知道被她抵押了多少次了!”
那当班的颇有几分鄙夷,又忙着下班,伸手要拿那文卷。
杜月恒一把将文卷按住,“这位小哥,那这文卷上怎么没盖上抵押的印章?我们怎么知道她这房子抵押给谁了?”
当班的“啧”了一声:“你们怎么又不知道?你们不知道这柳容烟背后是谁吗?”
杜月恒摇了摇头。
当班的态度又坏上了几分,压低声音道:“那柳容烟的相好,是万年县的不良帅——胡阿烈!为了这房子,找了我们县令不知道多少回,之前就是不愿意写上房屋抵押。你们要想知道这房子现在有没有抵出去,抵给了谁,我看,只能问她本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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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相不佳,一轮钩月挂在长安城上空,乌云淡淡。月光越是晦暗,越衬得平康坊灯火辉煌,青楼幢幢皆是银烛碧纱笼,亮如白昼。
舒慈、杜月恒,敖瑞、三宝,两人两妖,正躲在拂花楼后门的一片阴影中。
约莫子时,终于见到柳容烟的身影从后门飘了出来,她四处张望一番,一改平日的风姿绰约,很是鬼鬼祟祟、畏畏缩缩。
两人两妖随即跟上,柳容烟在平康坊内弯弯绕绕,总算是来到一处商铺门口。
那屋子里灯光全无,招牌褪色斑驳,外墙剥落,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已经倒闭。
柳容烟抬起手敲了三下,店门隙开一条缝,她低语两句,那门便打开,她立刻闪身进去。
杜月恒打了个“上”的手势,走在前面。
舒慈此时已经换上一袭男装,长发绾进幞头里,一身翠绿交领衫,煞是英俊潇洒的公子哥。
敖瑞站起来,又变作黑衣少年,把三宝往兜里一揣,紧紧跟在后面。
杜月恒学着柳容烟,抬手敲了三下门,店门隙开一条缝,黑暗里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脸。
那男子显是没见过他们,面露怀疑道:“月黑风高夜。”
杜月恒稍一思索,对道:“金玉满堂时。”
那男子便没再多说,点点头,将三人领了进去。
那店铺还有一个后门,出去便是一个狭小的庭院,既无装饰,也无植物。对面是一栋小楼,点着隐隐绰绰的灯。
进了那小楼内,空间狭小,却摆了满满当当十余张桌子,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壮汉,警惕地打量每个人。
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酒气。每张赌桌都堆满了筹码,围满了人。他们有的身着丝绸锦缎、镶金边银线,有的穿麻布衣服,缀满了补丁。个个脸上都是同样的紧张专注,玩骰子的,玩牌九的,下注的,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咒骂声,接着又是骰子滚动的声音。
舒慈瞪大了眼睛,正在烟雾缭绕中搜寻柳容烟的身影,却听得一个沙哑又刺耳的声音道:
“你们几个联起手来欺负你爷爷!大爷我今天不玩了!”
只见中间的大圆桌上,一个壮硕的男子拍桌而起。
舒慈从未见过长相如此丑陋之人——又大又宽的脸上,长了一双又突又鼓的眼睛,咧开一张又大又厚的嘴,两腮长满了脓包,个子矮小,双腿却健硕无比,几乎快把裤子撑破。
其他几个赌客根本不惧,将手中的骰子往他身上一甩:“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男人转身想跑,却撞到了壮汉守卫身上,自知跑不了了,他便抱拳求饶道:“几位好哥哥,我今日确实再拿不出一分钱……”
“那便去借啊!”
“拿不出钱,你今日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杜月恒拍了拍她,示意往二楼去找柳容烟。舒慈点点头,刚收回视线,却又听到那难听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