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成了铜钱?”他大惊失色,气得跺脚,“好你个老东西,竟敢骗我!”
第73章
一样的月光照在远方奔腾不息的黄河上,又顺着运河河道流进漕渠,波光粼粼地流过空无一人的码头,流过西边的金光门,最终潺潺地流淌进了长安城。
此时,子时已过,长安城万籁俱静,四下无人,却见三个人影穿过静悄悄的坊市,由东自西而行。
只见胡阿烈在正中领路,换下了不良帅的官府,穿一件深紫檀色色胡服,头戴毡帽,俨然胡商。杜月恒跟在左,同样没穿鸿胪寺官服,穿靛蓝翻领长袍,虽是想尽办法低调行事,自有一股世家公子气派。而舒慈在右,腰系革带,脚踏一双乌皮靴,脚边还跟着一只皮毛光亮的黑色猎犬,肩上停着碧蓝色小鸟,打眼间一名风流公子。
三人一言不发,几乎隐在夜色之中,正是往金光门外而去。
此事说来也巧,却说前日杜月恒找上胡阿烈,他却道出一件奇事来——原是长安城的一处赌坊中,居然真的出现了一枚货真价实的夜明珠。胡阿烈与那赌坊的老板稍加打听,很快便弄清楚了此事的原委。
据那赌坊的老板所述,前日后半夜快至寅时,一个浑身黑衣,身材矮壮,戴兜帽看不清脸的男子赌了一夜,已是输得身无分文,又向赌坊借了二百两银子,被伙计们团团围住,正要遭一顿毒打之际,他忽的掏出一枚半个鹅卵大小的青灰色圆珠,说是西域来的夜明珠。
那珠子在赌坊昏暗的烛光下平平无奇,通体不透,连普通的玉石都不如。众人只当此人为了抵债拿出来唬人的,要将他绑起来扔进后院。
没想到,赌徒中却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开口,愿出五百两银子买下。
这桩生意了得!赌坊一时间热闹非凡,众人纷纷围上来看这一遭热闹。
那老翁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是能拿得出一千两的人,但却须发尽白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相。
见他要买了这珠子,人群中不知谁起哄,赌徒们竟纷纷出价,争抢起这颗珠子来。
可不论谁出多高的价,那老头必定出高一半价格,最后,他干脆从怀中掏出了一大串金锭——起码值五千两银子。
男人忙不迭收下了金子,把珠子丢给老头,原地一跳八丈高,跳窗而逃。
伙计们赶忙追了出去,众人却只被那夜明珠吸引,赌坊上下乱作一团,
老头得了夜明珠,得意洋洋,带着众人进了后院。
他将珠子举起,对月二看,夜色之中,那珠子发出幽幽荧光,莹润如羊脂,清冷如月华。
这是一颗真的夜明珠!
众人惊愕之间,老翁却一挥衣袖,化作一羽白鹤,翩然离去。
这故事立刻成了长安城内最新的一桩传奇,消息不胫而走,不消半日便传遍了一百零八坊。
胡阿烈又向那老板问起可认识卖夜明珠的男子和买夜明珠的老头,老板点头如捣蒜,却只认得那老头,不知道那男子的来历。
原来那男子是赌坊新来的生面孔,老翁却是最近一月常来,据说是鬼市里做生意的,因此,赌坊中的三教九流都对他都有些印象。
因着如此,这三人二妖今夜才要往鬼市去上一遭。
又说这鬼市,是因长安城实行坊市制,大小商贩只能在东西二市设店铺。同时,坊市内的商品种类、货物价格、博易买卖等等皆由两京诸市署、平准署等管理。而长安又行宵禁,一旦暮鼓一响,众坊市店铺必须应声而关。
因此,东西二市上见不得光的奇珍异宝、违禁货品等等,待到子时,便偷偷在西门外一处空旷地方聚集,烛灯一点,成了集市,至晓即散。
集市神出鬼没,才被称为“鬼市”。
三人出了金光门,行了不过二里地,从一条岔路口向南。再走一里,便听得喧闹声起,远远见得小径两侧散着灯光——淡黄的光晕是烛灯,烧得火红的是木柴,还有几点蓝青色的,似是烧的什么动物油脂,确如点点浮在黑夜的点点星光,无怪乎称其为“鬼市”。
这鬼市舒慈因着从前查案,来过一两回,虽是每次前来所见商贩都有所不同,但对其中稀奇古怪已是见惯不怪。更不消说不良帅胡阿烈,常年与长安城各色人等混在一处,也是对此处司空见惯。
只杜月恒从没见过如此阵势,他跟在二人后头,带着一狗一鸟,一路上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睁圆了眼,恨不得眼珠子跌出来,好将各种没见过的物件都瞧个究竟。
只见有的人将一块发黑的布匹往地上一铺,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式各样沾着土的铜镜,粘得歪歪扭扭的陶俑像,堆成小山一样破破烂烂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