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信“啧”了一声,摆出万分理解之姿,压低声音道:“张大人,我知道,此事涉及与茀夜和谈,我们大理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自然不可能将二位茀夜贵客羁押在此,只是查案事大,还请您……”
说着,他手往舒慈额头一指,又道:“你看,咱们大理寺的精兵强将,这不来了吗?哟,还有金吾卫的也来了呀?您看,您再给我们争取半个时辰,将案子理出个眉目,到时再放人也不迟。”
不等张仁甫点头,李元信朝舒慈挤了挤眼睛,嘴往讲经堂后撇了撇:“愣着干嘛?还不去东司?小杜大人等着你们呢!去,去!”
舒慈“哎”了一声,点头哈腰地赔了几个笑,一猫腰,转身带着范长风便往堂后而去。
出了讲经堂,再也听不见蒋四与那两名茀夜人叽里呱啦的声音。
只见东司门口一片空地,大理寺的仵作和杜月恒正蹲着,皆是全神贯注,满面愁容。
走进一看,两人中间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慧空和尚。
真是一案未平一案又起,舒慈只觉天旋地转,情不自禁惊地“啊”了一声,杜月恒这才抬起头来。
见来人是舒慈,杜月恒满是愁绪哀痛的眼底一亮:“舒慈,你来啦!”又见跟着范长风,嘴角一撇,“范郎将,你也来了?”
舒慈抚平心绪,没工夫与他寒暄,先蹲了下来,询问仵作道:“人是怎么死的?”
仵作将慧空的头抬起来,指了指脖颈处,答道:“尸体此处有异,此斑痕不同寻常,怕是毒发身亡。”
只见慧空脖颈一侧一块乌青的小圆斑,周围一圈红疹,舒慈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觉顺大师……”
“没错,”杜月恒点了点头,“我一见慧空这死法与觉顺大师相同,才着蒋四立刻去寻你。”
觉顺大师圆寂时,长安城中流言纷纷,皆是传言大师成佛而去。或是为了平息事端,天仁寺因此将其尸身殓得匆忙,头七一过便火葬了。今日慧空又以同样死法而去,舒慈心中一时间思绪纷扰,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范长风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觉顺大师?小范大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鸿胪寺的为何又在天仁寺?”
杜月恒眼珠子一转,手向上一翻,四指弯了弯,打了个“来”的手势,走到一边,意为避过仵作。
二人将头凑过来,他便低声道:“此事原为机密,但时至今日我也不瞒着二位了。为表和谈的决心,原定的是明日茀夜高僧于天仁寺设坛讲经。哪知昨日临时才通报了圣人要驾临,于是赶在今日便在天仁寺先将仪式预演一遍。”
范长风道:“原来如此,难怪今日鸿胪寺上下都在此处。”
杜月恒点点头,又道:“我今日一早便到了这天仁寺,忙着操办预演的各种事情。先是看过场地,与慧空确认各种细节——慧空就是天仁寺负责仪式之人……”
“等等,”舒慈打断道,“即是如此,慧空一早还活着?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她问什么,杜月恒就答什么。
他回忆道:“用过午膳之后,我和慧空就一直在讲经堂等着松丹云和茀夜使节过来。快到申时,茀夜贵客才大驾光临,我们寒暄了两句,慧空忽地慌慌张张离开,说是去法藏阁看看。”
舒慈问:“法藏阁?”
杜月恒答:“法藏阁就是寺院中收放法器宝物的地方。原本松丹云讲经结束,为表两国情谊深厚,天仁寺将与茀夜高僧相互赠礼——茀夜赠的是一颗夜明珠,而天仁寺的赠礼是一尊鎏金铜浮屠塔,正收在法藏阁中。所以,我也没多心,猜想慧空或许是前往法藏阁取所备赠礼去了。”
“之后你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杜月恒皱眉,思忖着摇了摇头:“他走了没多久,便有几名僧人将天仁寺所赠浮屠塔搬到讲经堂。刚一摆放完毕,众人正与茀夜贵客欣赏之间,先是一个小沙弥来找我,说慧空在东司等我,有要事相商。”
范长风瞪大眼睛:“什么?那你去了吗?”
杜月恒自顾自地继续:“可几乎就在同时,堂前一阵黑风刮过,茀夜带来的那一颗夜明珠,还有供奉在讲经堂的金身佛像——就是佛诞节重度金身那一尊,还有供奉的觉顺大师舍利通通不翼而飞了。”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沉默半晌,范长风道:“杜兄,什么叫不翼而飞?”
“不翼而飞就是消失不见了嘛!”杜月恒“啧”了一声,见范长风睁大眼瞪着自己,急得拍大腿,“范兄,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梦话?我刚刚说的可是一个字也没有假,方才堂内还有他人,张大人和那两个茀夜人也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