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舒慈已经顾不得了,杜月恒还被只剩一颗头的狼人挟在手中。
他喉间被狼人手臂锁住,它锁得极紧,逼得他气息微乱,痛意刺骨,额上冒出青筋。
狼人又从黑袍中抽出弯刀,抵在杜月恒脖颈上。
“阿达,”杜月恒强作镇定,可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杀一个人三百两……我若给你双倍的银子……买舒慈和我的命……”
“……闭嘴。”
狼人——正是那栗特铁匠阿达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但缓慢,“银子?……”
杜月恒脑子转得飞快,若能拖延一时便是一时,嘴上打断他,胡说八道:“我看你和那郑铁匠学也没学到什么,钱也没赚到,这才走上这邪路。靠杀戮赚始终不是个办法,你放了我们,我帮你找个差事,你去长安城中打听打听本公子的名字……”
“……我叫你闭嘴!”
阿达怒喝一声,房中微弱的烛火一颤,带得众人的影子也抖了一抖。
杜月恒感觉脖颈间的铁臂一紧,弯刀嵌进了他的皮肤里,血珠热热的,顺着他的脖子从刀刃滴落。
“……你与黑暗……交易……竟敢讨价还价……”
杜月恒被勒得眼泪直流,喘着粗气,挣扎着双手用力掰那铁臂,不经意间与舒慈点了点自己的左眼。
“……不敬……大不敬!”
舒慈领会了杜月恒的意思,趁阿达怒骂杜月恒之际,左瞳金光一闪。
阿达身后浮现出一片红色的阴影,没有实体,只见影影绰绰,一片影子扭曲如活物,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上次在神策军府衙中,舒慈曾用异瞳看过那黑狼的真身,也是这样一片影子。那时她还不知道黑狼原是双头狼的分身,可是为何这双头狼的真身也是如此?难道这双头狼的真身不是双头狼?!
来不及细想,舒慈见狼人的手臂越勒越紧,杜月恒咬着牙痛苦地哼了一声。
情急之下,舒慈怒道:“你又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什么黑暗交易,什么大不敬?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也算是个混江湖的,怎么专杀不会功夫之人?有本事再和我打一架!”
狼人愤怒地喷了口气,抬眼看了舒慈一眼,丝毫没有要放过杜月恒的意思。
猩红的一撇,非人地凶狠,仿佛一道红色的阴影在它眼底云遮雾绕。
舒慈明白了:“我懂了!影子!就是影子!”
难怪它瞬息来去,行踪诡秘,原是它本就是暗影,借黑影遁形。
狼人一愣,手上的动作慢下几分。
杜月恒已几近窒息,这下脖颈上松了一些,迫切地呼吸两口气,大喊一声:“光!”
与此同时,敖瑞一声痛吠,侧身摔倒,险险避开黑狼一击。胡氏兄弟和范长风皆是脸上血迹飞溅,不知是黑狼的,还是他们的。
没有时间了,舒慈探手入袖,扬起数道黄纸符,嘴唇动得飞快,咒语脱口而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金生丽水,光耀八荒。荧惑执罚,万妖伏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声令下,黄符如箭矢一般朝着房间八方凌空飞去,骤然炸开,化作数团炽白光团。
一时间,宛若燃起万盏长安城节庆的烟火,光芒四射,亮如白昼,几乎叫人睁不开双眼。
屋内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烛光投下的影子无所遁形,就连窗外的月光都不能再投进来任何阴影。
只听那黑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身形扭曲,仿佛被烈焰炙烤,周身冒出黑烟,须臾,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消散。
众人松了口气,齐齐又上前将阿达围住。
最大的那团光芒刚好在阿达头上炸开,他踉跄一步,呆立在原地。
光芒剥去狼人的所有,他的毛发退尽,复为人形。
他眼底红色的阴影也被光芒拂去,又惊又怒,脸色惨白如纸,汗珠滚落,动作迟缓了许多,宛若陷于泥沼。
杜月恒瞅准时机,用力一推,挣脱钳制,跌跌撞撞奔向舒慈身侧。
他惊魂未定,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珠,低声道:“好险……你没事吧?”
舒慈哭笑不得,顾不得回答,瞥了他一眼道:“少废话,站远些!”
复又提剑飞身上前,桃木剑直向阿达脖颈处劈去。
然就在此刻,屋内骤然陷入黑暗。
原是不巧,黄纸符光芒燃尽,阴影如潮水般涌回。
月光再次钻了进来,将屋内的一切投影在地上,窗格、案几、立柱、猎犬与人的轮廓全在地上的世界又有了形状。
“不好!”杜月恒朝着胡阿烈喊道,“阿烈兄,灯!快找灯来!”
另一边,不知何处蹿出一股无形之力,突然从侧面朝着舒慈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