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又恢复了昏暗,似乎比刚进来时亮了一些。
他低头,发现自己站得笔直,右手仍搭在刀柄上,根本没有抽出刀来。
他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那敖瑞呢?小狗也是幻术吗?
范长风又扭头,黑色的猎犬倒是没有消失,正现在门口,不耐烦地摇着尾巴。
“……你……你又是什么?”范长风结巴道。
“哎呀,别磨磨唧唧了,这地方凶险得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一会再与你解释!”
“等等!”
范长风无暇思索敖瑞的话,又蹲下身子摸索刚才踢翻的竹片。
那是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几张竹片,像寺庙里的签筒。
他捡了一张起来,光线实在昏暗,凑到眼睛跟前,还是辨认不清。
“汪汪汪!”
敖瑞的叫声又打断他的情绪,跟着一阵短促但轻巧的脚步声靠近。
范长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撞上黑暗中冒出的一双绿眼睛。
“噗”的一声,蜡烛点亮了,照出一张完整的脸来。
范长风惊得一退。
女子高声问道:“谁!你!”
是方才在祆祠门口表演的女子!
“左金吾卫,来此处查案。”
那女子举着蜡烛,疑惑地瞪着他。
“你……听不懂唐话?”
女子摇头。
“此处有没有会唐话的人?”
女子不动,继续警惕地瞪着。
范长风无奈,连比带划:“你!此处!什么?地方?”又掏出文牒来,“我!金吾卫!你!配合?”
女子举着蜡烛凑过来看了看,自顾自地绕到屏风后面。
范长风跟上,烛光照亮的角落里堆放着几只鼓、几套红色的衣服、几柄横刀。
“我,坏人,不是。”
女子笔画着,身上的铃铛跟着叮铃哐啷。
“你们是戏班子?”
范长风更加迷惑了,此处不是杜月恒牵强附会的什么祭拜黑暗之神的地方,难道是戏班子的后台?难道刚才的刀砍人身就是这些胡人的把戏?
女子听不懂,还是瞪着他。
“你们昨天有没有见过一只这么大的蟾蜍?”
范长风双手夹在两边,模仿蟾蜍的样子。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
范长风抓耳挠腮,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敖瑞又在不停地犬吠催促,于是抬脚便离开了。
外面此刻仍是天光大盛,阳光明媚,没走出几步,又听见街市喧闹嘈杂。
敖瑞一出了院门,便一溜烟跑了起来,找了一出偏僻的地方,一蹬腿,变身成了黑衣少年的模样。
范长风目瞪口呆。
敖瑞与他取出文牒,又道:“我们妖在大理寺当差,平常很少真身示人,”他斜乜了范长风一眼,“就怕吓到不明真相的你们。”
“原来小狗,啊不,小兄弟原是舒司务的同僚……”想起刚刚自己一直“嘬嘬嘬”的,又行礼道:“在下多有冒犯……”
“别废话了,”敖瑞撇着嘴,摆摆手,“方才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全是妖?”
“妖?”
敖瑞吸了吸鼻子:“那女的是妖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范长风一张嘴就没合上过。
“那房子里还有好些妖气——除了那女的,还有昨天那只虫各虫莫的味道,还有别的!阿慈姐在就好了,她就能看出来那女的到底是什么妖化的——难不成,真像杜兄说的,这地方专门供妖怪拜神仙的?”
范长风张了张嘴,消化着敖瑞说的每一个字。这才想起来,从怀里摸出从里面说出来的竹片。
那上面用墨水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
舒慈。
范长风一时间鸡皮疙瘩爬到了后脑勺。
***
入夜,月亮又爬上了长安城的夜空。
舒慈打了了喷嚏,不知道是有人骂自己,还是想着自己。
月光从小小的起床里照进来,投下一方银白的亮格。
她叹了口气,又倒回窄窄的木床上。
今天满打满算已经是关押她的第六日,按照李元信的说法,明日她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可是,今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三宝每日趁着神策军换班,都与给她带来外面的最新消息,她知道眼下杜月恒那边进展缓慢,不知道神策军会不会找个借口继续拖延。
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她干脆翻了个身,仰面躺好,闭上眼睛,调吸凝神,让气息游走在筋脉之间。
自从含冤入狱以来,她便时不时温习烟霞客教给她的心法,既可以平复心绪,又可以提升内力。
话虽这么说,短短几天,她的修为并没有什么提高。
从小,不管如何修习内功心法,她的功力始终不见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