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会儿,陶锅上氤氲的白雾就散发香味了。
王婆婆让万贯看住了,必须文火煨着,她自己则去做拿到会令元娘咋舌的橘炒牛肉了。
很快,堂屋的桌上就摆上了吃食。
元娘闻着味从楼上下来,“好香好香!”
“狗鼻子。”王婆婆笑骂道。
她和岑娘子抱怨起来,“她旁的都得喊,唯独用饭不必,回回一做好就自己凑上来了。”
岑娘子能说什么,她性格温顺,又不爱说孩子,只道:“能吃是福。”
落座后,虽然肉末炖豆腐也很香,但是元娘还是禁不住猎奇,把筷子挪向了橘炒牛肉,牛肉不是常见的肉样,而是裹了粉炸了一遍,然后再炒的。
她夹了一块,一咬,因为再炒过一遍,所以裹满汤汁,酸甜可口,但肉表皮仍旧酥脆,没有因此软塌。
兼具了炸和炒的好处。
既有酥脆口感,又滋味饱满,酸甜开胃。
明明那橘单独吃就酸得令人难以下咽,炒出来却如此惊艳。
元娘吃完猛咽了一口饭,大加赞扬,“好吃!”
“阿奶,你的手艺真好,都能去宫里为官家做饭了。”
对元娘的夸奖,王婆婆显得很淡然,甚至有些好笑,因为她家盛时,还真请过从宫里退出来的厨娘,她也跟着学过点,但那些大多繁琐不已,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甚至可能吃几道菜就把现在的现钱给挥霍得一干二净。
也别说什么给官家做过的菜了,就是眼前这道,原本的做法也不是用橘,而是用柑。
橘当季节时,一斤不过六七文,但稍好些的柑一颗便要一两百文,品相极佳的贡柑甚至一颗一贯,用的料里头还得有胡椒末,这东西金贵,却能使得菜肴酸甜不腻,滋味丰富。
这些,有哪个是寻常百姓能吃得起的?
不过也不必和元娘说得如此清楚,没见过世面也好,吃什么都觉得乐。
王婆婆从思绪中抽离,忽而当着满桌的面道:“咱家宅子前头的铺面不租了,我要开铺子。”
她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元娘和岑娘子都停了手,看着王婆婆,震惊不已。
王婆婆则慢悠悠给自己舀了些肉末炖豆腐,举勺一尝,她自己也点头,不错,是好吃。
岑娘子从来不会对王婆婆的话有异议,只是担忧道:“娘,您会不会太操劳了?”
元娘……
元娘她不多话,就瞪圆眼睛静静听阿娘和阿奶说话。
她自诩多少是了解阿奶的,既然能当众说,那便是下了决心,再多说也没有必要。
何况,她信阿奶。
世上没有阿奶做不好的事!
她只要陪在旁边就好啦,偶尔逗逗乐,帮着分担点活。
所以,等王婆婆和岑娘子闲话完,她只是笑呵呵问,等阿奶开了铺子,是不是就能有许多好吃的了?然后喜获额头被指头一推,王婆婆笑骂她馋猫。
恰巧小花凑到了桌脚边,蹭着元娘的脚踝喵喵直叫,懵懂无辜的样子,好似真的以为在叫它。
霎时,屋里几人乐不可支,笑声激荡。
元娘最后抢着把肉末炖豆腐给收尾了,尤其是汤汁,和米饭拌在一块,吃得她幸福眯眼,幸亏屁股后面没长尾巴,否则也该似小花一般,尾巴尖尖可劲晃了。
*
好不容易到了晚间,陈括苍踩着将黑不黑的天色到了家,却遗憾的吃不到橘炒牛肉了。
但阿奶给他煮了鸭卵,也就是鸭蛋,说是给他补补。
毕竟不能成日杀鸡杀鸭,谁家也禁不起这么吃。
至于阿奶想开铺子的事情,他听了以后也只是沉默片刻,小脸肃着,淡淡说了声挺好,没有任何意见。不是他冷淡,而是大抵能猜出王婆婆这么做的缘故。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一日。
很快到了入睡的时候,王婆婆把万贯的住处安顿在元娘阁楼边的小库房里,那里本来是堆杂物的,收拾收拾也能住人,有六七寸宽呢,放个床榻、衣箱和面盆架恰恰好。
看似一切安排妥帖了,但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那便是元娘只要开了阁楼的门扇,万贯必定能听见。
夜里,元娘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到底是忍不住,她已然习惯夜里陪着小花玩一会再入睡,索性披衣起身,绕到万贯的小隔间前,偷偷喊她。
万贯已躺在床榻上了,听闻动静,立刻起身,紧张道:“小娘子,是不是有吩咐?”
元娘笑容可掬,亲亲热热挽住万贯的手臂,“无事呀,只是忍不住想与你说说话,你尝尝这个!”
陈元娘给万贯递了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三颗蜜饯。
这个蜜饯比之前去相国寺买的要便宜,但还是比饴糖贵,元娘就剩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