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娘立刻把地上的竹篓背起来,颠了颠,翘首以盼。
为首的是当初跟魏家婆子一道来的镖头,还有几个车把式。倒是没有搬物件的苦力,毕竟这几个镖师身强力壮自己就能搬,不必再找人节外生枝。
王婆婆主动上前和镖头攀谈,说的都是些沿途路径之类的话,有些枯燥无聊,元娘把手搭在竹篓的背绳上,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怎么还没说完呢。
元娘才刚刚暗自想到,就听见镖头道:“余妈妈由其余兄弟护着去宜川,您家去汴京的路上,就是我们几个护送了。路途虽远,但有我们郑氏镖局的兄弟在,您尽管放心。”
余妈妈就是那个魏家领头的婆子,她们不应该也会汴京吗,又去宜川做什么?
元娘生了些好奇,但并未出言相问。
她也是有分寸的!
而王婆婆言笑晏晏,恭维了句,“郑氏镖局的名声在汴京谁人不知,我自是放心。”
客套话说完,郑镖头就请她们几人上了辆车厢顶是棕榈叶做的牛车,他还十分歉疚,“仓促之下,只寻到此车,简陋鄙薄,望您莫怪。”
“怎会?”王婆婆又与其攀谈起来。
而坐在牛车里头,挤在阿娘阿奶中间的元娘想的也是一样的回答,虽说内里有些小,四个人只能或抱着膝,或跪坐着挤在一块,但这车可是有棚顶的!
她头一回坐不是四面漏风的车,以往最多运气好蹭坐运酒梢桶的平头车,冬日风一吹,直缩脖子。
真是可惜,若她只是出门做客,过几日还能回来,就能和桃娘她们炫耀了。往日总是桃娘在她面前炫耀,她都没能扳回来。
东西已经搬完,牛车不知何时缓缓动起来,夜里的寒风吹动草编的车帘,也吹散了元娘的思绪。纵使穿了夹衣,在深夜里免不得身体发凉,察觉到冷风后,岑娘子把元娘抱得紧紧的,不叫她受寒。
母女俩紧紧依偎,长长的车队如长线一般在蜿蜒的小道挪动。
外头,因羡慕陈元娘家忽而有钱,而翻来覆去忿忿到半夜也睡不着的桃娘,披了件短褙子,出了屋子准备拿桶起夜,不妨瞧见了这一幕。
她看着因牛车摇晃,而若隐若现露出面容的元娘,顿住了手脚。
好半晌,直到车队走远,只能遥遥瞧见黑点,她才张了张嘴,小声呢喃,“要平安些。”
往后,或许再也见不着了。
虽然村里今后最好看的就是自己了,可桃娘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有些想哭。
可少年玩伴,终有分别的一日,恐怕要到垂垂老矣,才明白情谊可贵,知道思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半个时辰,又或是一个时辰,总之,是夜色最浓郁的时候,在陈家茅屋外围着的栅子前,多了几个蹑手蹑脚的人。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刀,有的腰里别了绳索,这几个还全都正当壮年,显然是做惯了这等事,家伙什都是齐全的。
第7章
他们大概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个黑脸的,另有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围在旁边,对黑脸男人谄媚不已。
“这便是那户人家,我今儿个瞧得真真的,院里摆了许多箱笼,都是绫罗绢帛。我姑母还听到她们手里有一千贯的交子呢!”说话的高大白脸男人,赫然就是白日跟着隔壁老妇孙婆婆前来提亲受辱的侄儿。
谁能想到他白日受王婆婆的打后,就喊来了几个性子凶悍的闲汉,想要夜里劫掠。
黑脸男人拍了拍孙婆婆侄儿的肩膀,满意微笑,“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多,你欠的印子钱,今儿就抵了。一会儿再挑点值钱的,做哥哥的不会亏待你。”
孙婆婆侄儿弯腰连连赔笑,“哪能啊,那些都是哥哥您的,只她家有个当年纪的孙女……”
他嘿嘿笑着,“您也知道我尚未娶妻。”
黑脸男人立马会意,大手一挥,“自是你的!”
说完,几人聚精会神摸进院子,提防着孙婆婆侄儿提过的那些男下人。
那黑脸男人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按理来说,真要是什么下人,该会安排人守夜才是,怎么这么安静。他半信半疑的带着兄弟几人挨个屋子搜过去,然而,大失所望,压根就没人。
别说所谓的财物了,连常见的衣物都不见,空荡荡的,活像没人住过。
黑脸男人甚至已经探到了棚子那,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气急败坏,喊几个兄弟去空的屋子,好好摸一摸有没有落下的财物,看着他们都散开了,黑脸男人转而盯上孙婆婆侄儿。
黑脸男人拎起孙婆婆侄儿的衣襟,手拍打着对方的脸,手指向空荡荡的院子,逼视着道:“这便是你说绫罗绢帛摆了一地,夜里耍兄弟几个好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