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客是另一条街做诸色杂卖铺子的,家里自然有点余钱,奸淫掳掠不敢,但就是毛手毛脚,去各家食肆酒楼都爱对梭糟说些荤话,不时亲香亲香。
平日都没甚事,偶尔遇上不肯恼了闹出来的,他仗着自己是男子,反泼一盆污水在梭糟娘子身上,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对方。
今日,一时不慎,他反应过来后,立即道:“呸,是这贱妇先勾的我,她说她夫婿死得早,身上……”
还不等他污言秽语说完,地上坐着的王婆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给了他几个耳刮子,打得他耳朵嗡鸣,然后扯着他的衣裳,全然苦做派,大哭道:“天爷啊,有没有活路了,这泼皮想轻薄我家梭糟,还要打我一个糟老婆子。”
元娘也站出来,指着他,“我亲眼见到的,是他有错在先!”
周围聚了许多人,因着就在附近,有几个知道他的德行,都跟着议论,指指点点。
这热闹太大,牵着马刚回来的阮大哥见了动静,把马一栓就上前来。恰好有个阮大哥的朋友早就到这吃早食,这时候见到他,亲热凑上前,跟着说:“这家人可真厉害,我本来想帮忙,却发现她家老妪是个凶悍的,阮大哥你我先等等,叫那厮多吃些苦头。”
阮大哥也没想到自家的邻居如此厉害。
引来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还有只是经过的人。
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好友,也跟着近前瞧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客不肯认,还想泼脏水,张嘴就道:“你一个小娘子成日里抛头露面,还不知私下里是什么德性,我说你同她都和我示好是为什么,原来是想讹钱。”
他话才落,年轻男子的好友冷峻严肃的声音响起,“轻薄良家妇,空口白牙构陷她人,你可知到了开封府是何罪?”
第51章
他的声音清亮,在一众嘈杂的窃窃议论声中很是醒目,众人不约而同望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后生,如此大胆,又仗义,敢掺和到这样的市井琐事里头。
这一望,才发觉出不对。
好俊的郎君!
但他此刻面容微冷,神情严峻,便凛然如巍峨高山,叫人不敢多瞧,否则两股兢兢,莫名心慌。
中年男客不耐,本想说些污言秽语,指责他与元娘或是梭糟娘子有私情,但触及他所穿衣料,以及脚下的丝帛履,要出口的恶言就暂暂缓下。
“与你有何干系?这是我与这家店中人的私怨,郎君还是别掺和了。”
中年男客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就是搬来这小半年,压根都没见过这家店里有主事的男子,只有一个老妇在操持生意,欺负人也是有分寸的,像这样没有男子倚靠的,活该被欺负。
这是中年男客穷乡僻壤里做生意,受吃绝户、溺女婴成风等习俗影响,所生出的自觉理所当然的念头。
他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要是这家有男子,他才勉强得收敛两分。
但谁让没有呢?
满门妇孺,就应该被欺负,真是不知道她们怎么敢开门做生意。要他说,汴京什么都好,就是没规矩,叫女子也能出来行商。
他如此想着,腰板挺得愈发硬。
“不平之事,人皆可管。”年轻郎君没有退让,站得端直,眼神不避不让。
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是,用力挺了挺胸,食指和中指并拢,手做剑指来指向中年男客,“魏表兄说的极是,你张口就说她们讹人,怎么我们来了这么久,没听见她们说一句半句与银钱相关的话,人家字字句句说的是公道,你字字句句是污言秽语,坏人名声。”
原本气得脸都红了,死死盯着中年男客,随时能暴怒伤人的元娘,听见这声音,不可置信抬头,看向说了一长串话的人。
她犹如冷水浇头,瞬间冷静。
这不是那什么文修吗?
坏了,承儿没在边上。
早知道她就和承儿约在上午制小四合香了,现在显然不可能突然跑去隔壁把承儿喊来。
但动静这么大,隔壁应该听得见吧?
元娘只是出神了一瞬,很快就回神,她很清楚,当务之急是眼下的腌臜泼皮。
不把这泼才剥层皮,她就不姓陈!
敢欺负她家的人。
呸,找死!
中年男客见文修穿着衣料寻常,语气当即不好了两分,“那是她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公道不公道,无非是用来多讹些钱,也就是你这等乳臭未干的郎君才会被迷惑。”
他反正打定主意,自己反咬一口,谁能奈何?
中年男客的脸颊两边都被王婆婆打肿了,说起话来脸疼,但努努力依旧能说清楚,他心下瞧不起王婆婆,但想起脸上的疼,又有些怵这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