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等到连翘醒了以后,等到陈年往事的纠纷瓜葛都处理完毕,等到一切均已尘埃落定,他就好好地陪着连翘。
如果她想留在这里,他就陪她一起留下。
如果她想去别的地方看风景,他就陪她远走高飞。
只要是她想的,他都满足。
因为他想的很简单,不过是陪在她身边,守护她,诉说一场最长情的告白罢了。
在“各自为战”的这些年里,李空山经历过大起大落,经历过聚散离合,也看过繁华与渺茫的碰撞犹如隔世,一路走来,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谈笑时有多少信誓旦旦和凌云壮志,按部就班生活时就有多少力不从心,纵然不甘,纵然狂妄骄傲,可生活终究是生活,平凡的生活。
想要的很简单,获得的幸福就很容易,决定一个人快不快乐的,从来都不是他拥有多少,而是他想要拥有多少。
他想和连翘有个小家,每个夜晚都能在彼此身边入睡,等到天气放晴的时候,就带她到沙滩边走走,捧一把海水,光着脚丫。
那时,笑容一定会悄无声息钻出来,即便脚上都是沙土也没关系。
要是她累了,就背着她回房间休息,她想有个依靠的肩膀的时候,他就站出来,骄傲地拍胸脯,说:“我在呢。”
病房窗户朝西,每当日落的时候,窗外云层总被渲染成一片片红磷,李空山抬头望见日暮,忽然意识到,这一天又要结束了。
可连翘呢?
他的连翘怎么还没醒来?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试着去看清病床上的人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不在了的时候,连翘从他身后走来,蒙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李空山笑了,像从前一样。
他伸出手去触碰连翘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无奈又充满耐心,“好了,尧尧,你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猜不出来?”
连翘欢喜地绕到病床边坐好。
李空山要求她乖乖躺好,伤口没愈合,不能乱动。他伸出手,替她盖好被子,动作温柔又细心。
这是他难得的温柔一刻。
时间仿佛又回到好多年前,李空山坐在小镇出租屋的窗户前,埋头用刀削木头,正准备削一个小人偶送给连翘当礼物。
放学回来的连翘轻轻走到他身后。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抵达连翘停下的脚前,不偏不倚。
她以为自己很轻,一点儿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站定以后,迅疾地出手,蒙住他的眼睛,笑着把脑袋探到他耳边,摇头晃脑出生询问,“猜猜我今天有没有想你啊?”
李空山把她的手放开,左手撑在桌面,转身回头看她,“我猜——有。”
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味萦绕着他。
连翘背着书包,连连摇头感叹,“呀,真可惜,猜错了,我没有哦。”
每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空山就会回眸笑着瞪她,“看我怎么教训你。”
连翘立即跑开,笑着认错,“假的假的,我逗你呢。”
这样的情景总在那间小屋上演,数不清有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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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醒醒……”
李空山在外面等了一整夜,坐在手术室外的凉椅上睡着了,是孟河率先把他叫醒的。
原来,刚刚的一切是个梦,在梦里,他又一次回到连翘放学的午后,两人在小屋里打闹,彼此陪伴着度过日日夜夜。
“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空山站起来,看向病房。
“刚刚医生说情况已稳定,可以进去。”
“好。”
李空山正要进去看看她,孟河把他拉住,“……哥,我知道你担心,但你也得好好休息,你一宿没睡了。”
“我知道,放心。”
李空山拍拍孟河的肩,轻轻走进去,仿佛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
但孟河看得出来,李空山的背影很沉重,就好像有数不清的担子压在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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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连翘已经醒来。
她见李空山进来了,看他几眼,又默默把目光挪开。
李空山抽出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连翘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漫不经心盯着正前方的白墙,“……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
李空山在凳子上静静坐着,垂下目光,陷入沉默,因她这句话,顿了下,重新看她。
“我不会允许。”
他已经没了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他不允许再失去连翘。
连翘眼神躲闪,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空山,对不起。”
连翘犹豫了很久,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这句话,是她最想对李空山说的。这声对不起,她欠了很久。